不再把銀子埋在地裡

找到神,找到我自己。

手中粉筆吱吱喳喳地在黑板上滑動,學生聚精會神的目光隨著我來回游移。

懵懂年少青春調
站在講台上教書,始於孩提時的夢想。小小年紀,喜歡在廚房一角,爺爺記帳的小黑板前,對著白菜、蘿蔔,諄諄教誨。在長輩眼裡,我那副揮動小棍,頤指氣使的模樣,已有幾分老師的架式。爺爺常笑著說:「這小娃兒將來可是個了不得的老師喔!」

然而隨著年紀漸長,單純的夢想,竟被一個個更大的慾望,給推出自己的思維。老師呆板單調的作息,不再吸引我,內心嚮往一片更廣大的天地,好教那青春的衝動與熱情得以滿足。

廿歲那年,帶著眾人殷殷期盼,出國攻讀「飯店管理」。說實在,當時連何為「飯店管理」都搞不清楚,一心只想沾點洋墨水,待日後戴上方帽,衣錦還鄉。膚淺幼稚的想法,如今看來可笑,但在那時卻是「有為者亦若是」。

異域求學,不如想像中浪漫有情調,一邊啃蝕書本,一邊適應新生活的同時,心中常感孤寂。原本意氣風發的自己,彷彿被冬雪覆蓋的小樹,生意盡失。雖對所學興趣缺缺,卻始終沒有勇氣承認。咬緊牙拿到了學位,準備收拾行囊返國之際,姻緣跑來叩門。孤單生活裡突然多了個知心伴侶,待嫁女兒心,猶如含苞怒放的花朵,不可抑止。歡天喜地與另一半攜手踏上紅毯後,自己就在陌生的異地生根並建立家室。

徬徨無知追夢人

婚後幾年生活無虞,一心學做個好妻子、好母親。但久而久之,那顆不安份的心又躁動起來。看見周圍親友,個個為生活奔波,自覺也不能在家無所事事。加上內在虛榮驅使,憑藉自己還是一介受過教育的女子,豈能讓柴米油鹽的瑣碎家事,把自己給埋沒了呢?於是等孩子一到學齡,就積極為進入職場做準備。礙於有限的專長與經歷,工作找得並不如人意,一會兒在社區電視台做行政助理,一會兒又跑到成衣公司做資料輸入員,每日拎著包、趕地鐵、忙打卡,表面衣著光鮮,內心卻有說不出的徬徨。

不久,受到幾個自行創業的朋友影響,覺得朝九晚五的固定工作無法圓人生大夢,於是決定仿傚朋友的腳步,朝自己當老闆的目標前進。和先生商量後,鎖定幾個靠小額資本起家的行業,準備時機成熟,便要開始大顯身手。說穿了,當時的自己盡是賺錢、出人頭地的遐想,卻未衡量自己的能力、性向是否與所從事的行業相符。

於是那幾年,在各行各業中穿梭,汲汲尋找創業的商機。從旅行社到進出口貿易,從珠寶批發到食品連鎖,儘管心中滿是疑問,但好強不服輸的個性,讓自己執意在創業路上匍匐前行。終於一天,創業夢想成真,自己與先生當起一店之主,經營起餐飲生意。親友間眾說紛紜,懷疑我倆何以能勝任暗潮洶湧的商業挑戰,但既騎上虎背,也只有奮力一搏。

不出所料,創業所帶來的,並非一袋袋的財富,而是一天天的痛苦,財力體力耗盡不說,連婚姻也差點保不住。

才幹比喻啟心門
愁煩痛苦時刻,上帝提著燈輕叩心門。偶然一次受邀至家庭小組聚會的場合,聖經中有關「才幹」的比喻,如一把打開內心幽暗的利鉗,讓我悟出一個道理:長久以來,我就像故事中將銀子埋在地裡的僕人,未曾善加利用上天賦予的才能,只是一味盲從社會潮流,載浮載沉,以致虛長到卅好幾,還不知人生該追求什麼?

隨著生意每況愈下,先生與我苦撐一年後,毅然決定將店面轉讓。儘管做老闆的春秋大夢,被殘酷的事實粉碎,自己也因此有機會重新思考人生的方向。

兒時當老師的夢想,此時浮現心頭。為不重蹈覆轍,自己不再衝動行事,反而學習在禱告中尋求神的幫助。深思熟慮後,決定重返校園,專攻教育。雖已為人妻母,諸多設限都不如單身唸書時來得有彈性,自己仍不顧一切抓住眼前這一線希望,向上攀爬,畢竟人生又有多少能重新再來的機會?

兩年的研究所課程,在忙於家庭、孩子之餘,必須有額外的時間來準備報告與作業。因此,凌晨披衣起身,夜晚挑燈伏案,是家常便飯的事。眼看視力度數激增,頭上白髮叢生,卻不以為意,繼續埋首於研究論文 和鑑定考試的準備。

好幾次,懷疑自己能否勝過眼前的挑戰,然而奇妙的神卻在我每次疲軟不振時,丟出救生圈,使我在風浪中不致滅頂。一段時間下來,自己反倒在考驗試煉裡,體會到:「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

原本以為漫長的七百多個日子,居然在轉眼間飛逝。畢業典禮那天,當五彩繽紛的彩帶氣球,從四面揚起時,滿盈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高高舉起頭上的方帽,獻給天上的父,深知,若沒有祂雙手的牽引扶持,自己全然無法走到今天。

善用銀兩好僕人
放下手中粉筆,望著台下那一雙雙被不同膚色包崁的眼睛,這才驚覺每雙眼神後頭,都透露著不為人知的生命故事。不同的國籍,不同的文化,如今都被圈在一起,這一切豈是偶然?我在當中成為教導的,又豈是巧合?

一個畫面從腦海掠過,如果自己是被揀選的農夫,這些孩子,不就像一株株待插的幼苗,等著我把他們安置於禾田中?思忖之際,隱約聽見莊稼的主吩咐:「將你擁有的,奉獻給禾田吧!」

想想以前的自己,任憑才能虛擲在歲月長河裡,不留痕跡,如今既已尋回被賦予的價值,豈能任其再從指尖滑落?

感念自己手中尚有可用的「銀兩」,我甘心樂意地荷起鋤頭,準備鬆土、播種。但願有朝一日,祂來到我面前檢視禾田時,苗兒已長成一棵棵結實纍纍的果樹,那時祂要仰臉對我說:「好,你這良善又忠心的僕人,進來享受你主人的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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