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眾人的祝福

戰勝逆境的內在力量,來自於那位全能者。

「嗚魯賽!He bothers me again!」(煩死了!他又來吵我),15床的病人氣沖沖地跑到護理站告狀,打斷了護士們的晨間交班。大家圓瞪著大眼看著他,既沒安慰也沒絲毫同情的模樣,其實這只是每日必上的一幕戲的序曲罷了,一天裡,他總要告 N次類似這樣的狀,護士們早已見怪不怪,搖搖頭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小冰剛到這家療養院上班時,總會大發熱心地試圖排解每個病人的大小問題,後來發現這些病人的問題癥結,就是三個字;沒事幹。在他們枯躁的療養生涯裡,告狀成了一種帶點詭異的樂趣。漸漸地,小冰也麻木了,也學會哼哼哈哈以微笑帶過。

這家療養院以日裔病人佔多數 ,所以院中到處可聽到日語。小冰曾學過一點日語,簡單的溝通難不倒她,加上她謙和的笑容,人緣算是不錯。在她上班的時段裡,病房大致都安詳寧靜,一些同事也都樂意與她搭檔上班。

不一樣的病人

小冰知道 15床是衝著 16床那個華裔病人發難的。 16床是位中過一次風,患糖尿病並截肢的病人。因為糖尿病傷口不易癒合的緣故,他左腿齊膝截肢的傷口一直好不了,有時還發出難聞的臭味。每次小冰幫他傷口護理時,看到血淋淋肌肉連著骨骼的樣子,心裡就很難過。病痛帶給人的折磨宛如眼前這個傷口,不僅痛徹心肺,更痛入肌理。但奇怪的是,每當替這個病人換藥時,總隱約聽到優美的歌聲從他口中發出。病人半瞇著眼的表情也充滿喜樂與平和。

有一次,小冰忍不住好奇地問他:「你唱的是什麼歌?好好聽喔 !」

病人笑了:「好聽嗎?這是聖詩!」

「你是以詩歌來抵抗傷口的痛嗎?」

「噢,不,我是以詩歌來讚美神,感謝祂讓我還擁有一隻完好的右腳。」

小冰一時為之語塞,這種論調她從未聽過。

「很高興妳喜歡聽聖詩,我隔床的這個病友,最恨我唱詩歌了, 」說到這裡他咯咯地笑了,「他說那是追思禮拜唱的歌,聽多了晦氣 。」

小冰聞言也笑了,「原來他說的 bother是指這個呀!」她輕輕拍著裹得圓鼓鼓的膝蓋,「下回你教我唱吧!」

療養院的病人,大多是慢性病,病情起伏不大,相對地,家屬來探望的也不太多,因此,徘徊於樹間花叢,引頸企盼親人來訪的寂寞身影隨處可見。16床病人在這群人中,算是幸運的,他的親人、教會牧者和會友,時不時會來看他,他們帶來許多屬靈的書報雜誌,和一些喜樂帶有盼望的詩歌 CD,當然也不乏虔誠地為他禱告。

天使般歌聲慰心靈

唯恐妨礙病房的安寧,他們總是選在病人午睡醒來的四點多來。照說,四、五個人合唱的音量算蠻 大的,但由於詩歌的旋律柔美、優雅,倒也不覺刺耳。每當這時候,病房喧囂的聲音不見了,呻吟喊痛的呼叫不見了,引人安靜的旋律,迴蕩在病痛愁苦的空間裡,安慰著許多憂患傷痛的心靈。小冰尤其享受那可以柔緩地撫平心間皺摺的歌詞。她雖然不是基督徒,但從基督徒身上,獲取了縷縷馨香振作的啟示,使得她時時暗盼著,那些帶來天使歌聲之訪者的來臨。

除了詩歌,牧師有時也會講點簡單的道,他原先只用華語對 16床說,後來他看病房門口,探頭探腦的人愈來愈多,他索性用英語開講,雖有口音卻也言簡意賅,表達了正確的訊息。

尋得寶書

小冰本是無神論者,在她過去的生命中,永遠只服膺著一個屹立不搖的信念,那就是「凡事都要靠自己」。然而當她看到 16床病人 能在患難、病痛中保有樂觀與感恩 ,她深深地被感動了,這應該是基督信仰帶來的力量吧!有了這層領悟,她向 16床病人借來聖經,她相信這本書裡,一定藏有寶藏,深藏著生命的意義,和人類終極的使命及去處。她愈看愈入迷,彷彿入寶山,雙手捧寶回。雖然她還不完全懂,聖經卻為她的人生呈現了不同的面貌。

有一天,她替 16床病人換藥,隨口問了一個問題:「你不覺得肢殘是你人生的缺陷嗎?」

「以世上的價值觀來看,或許是,但我始終相信雅各書一章 2-4節所說:『你們落在百般試煉中,都要以為大喜樂,因為知道你們的信心,經過試驗,就生忍耐,但忍耐也當成功,使你們成全完備,毫無缺欠。』」

小冰剛好從傷口夾起一小塊腐肉,心中一震,可不是嗎?肉體可以腐朽、毀壞,甚至消失。但有耶穌基督永生的鼓舞及啟示,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就無可計量了。她纏好繃帶,觸及病人勇毅的目光,忽然覺得他像一個巨人,不只看不見肉體的殘缺,反而像一個出征前,裝備精良齊全的戰士。

小冰收拾好治療盤,正要走出病房。忽聽身後有個聲音:「那本聖經送給妳。」霎時,她覺得自己也像一位勇士,接受了認識耶穌的神聖挑戰。

15床病人漸漸不再抱怨了,小冰有時還聽到他哼哼唧唧地哼著歌,仔細一聽,他哼的竟然是詩歌 。她知道日本人天道教的觀念根深蒂固,要扭轉他們的信仰很困難。她不知道16床病人用什麼方法感化了他,讓他不僅停止了抱怨,還哼起了詩歌。

患難見真情

「沒什麼訣竅啊,他罵我,我不還口,他取笑我,我微笑以對,有朋友帶來美食,我從不吝與他分享,當然最感動他的,就是那一次 ……。」

小冰知道那一次是怎麼回事。 15床病人在廁所磨蹭了半天都沒出來,原先還聽得到他的哼唉聲,後來就沒了動靜。16床病人撐著枴杖到廁所一看,哇,原來他已昏倒了,地上一大灘的血。他趕緊拉鈴叫護士,鬧騰一番,才搞清楚是便秘引起痔瘡出血。事後他知道是 16床救了他,頻頻向他「阿里嘎多」地道謝,從此他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日漸增進的友誼,使他們把隔絕彼此的布簾拉開了,這樣確實方便說話,沒想到因此也救了 16床一命。

事情是這樣的︰平常吃過午飯,他們照例都會聊一會兒天,那天,16床沒吃午飯,頭側一邊躺著,呼呼傳來如雷鼾聲。15床心生詫異 ,特別俯身看個究竟,發現 16床口吐白沫,不醒人事。找來護士查看,初步判斷是中風。

在醫院住了兩星期後,16床病人又回來了,雖略顯清瘦,但喜樂的微笑依然掛在他稍歪的嘴邊。他坐在輪椅裡,一一向病友打招呼,彷彿一位凱旋歸來的英雄,贏來滿室熱烈的掌聲。

小冰趨前助他躺上床,輕聲笑道:「恭喜你重生!」「謝謝!我再次得到印證: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 (羅 8:28)。這次多虧 15床的細心,讓我撿回了一條命。」

15床病人剛好抱著熱水瓶走進房,他笑吟吟地說:「我猜你正在說感謝我的話,對吧!其實你也救過我,我們倆個互不相欠了。」

小冰被眼前這一幕充滿人性互助、友愛的光輝所感動,眼眶有點濕潤。她知道這是16床病人順服聖經忍耐、等候的教導所得來的成果,她愈發有興趣去發覺聖經裡的奧秘了。

讓大家讀懂的公開信

16床病人在經過第二次中風後,更加珍惜自己那寄居的,作為客旅的生命。他深深地感覺到,唯有將生命讓基督來掌權,日子才能充滿平安。且唯有對上帝更謙卑,對人才能更溫柔。

他想起牧師說過的一句話:「 基督徒,是一封讓大家都知道,都讀得懂的公開信,是基督信仰的廣告。」是的,他有榮耀神的義務,而他身體的殘缺及病痛,正是神化裝的祝福,因為神的能力要在他的軟弱上顯得完全。

小冰離開那家療養院已多年了,在生命跌宕起伏的經歷中,她不只信了主,也難忘送她第一本聖經的16床病人,每當打開聖經,那流淌著生命之歌的旋律,便在她心間悠悠響起。

評審意見
筆者很成功地從第三者的角度來刻劃主人翁面對逆境的態度與方式。人物的刻劃自然,事件的舖陳順暢。信仰貫穿在所有的事件中,讓讀者不但看到基督徒能勝過逆境的力量來源,也看到透過逆境所帶來的祝福。

得獎感言

逆風中的飛翔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這意味著人的一生中遭逢逆境是難免的。而有些人在逆風中,猶乘著歌聲飛翔,進而戰勝逆境。有些人勝任不了逆境的試煉,三兩下就倒在血泊中,豎白旗投降。其勝敗關鍵處,在於勝者有堅定的基督信仰,認為神所給予的試煉,絕不會超過自己所能承受的,那些屬世的患難,正是神化裝的祝福,為要見證神自己榮耀的名。

在意氣風發、意志昂揚的生命春日中,我們很容易開口讚美神的恩典,感謝神對自己努力的肯定,且恩上加恩,力上加力促其順利成功。然而,一旦遭難挫敗,即怨天尤人,再也唱不出頌讚之歌。殊不知,生命的真正價值,絕非由世俗的成敗價值觀來定,在四面楚歌、危機四伏的境遇中,仍然能以基督的心為心;忍苦、曠達地面對困境,終能衝破死蔭幽谷,站在懸崖峭壁上,高唱讚美歌。

醫院是人的生老病死大舞台;這裡有生命誕生的喜悅,也有病痛折磨的呻吟,更有生命殞滅的傷慟。總的來說,它更是信仰生命的試金石;你可以懷抱神的恩慈及憐憫,誇勝病魔,在人前作美好的見證,也可以默然無聲,絕望而毫無意義地死去。

感謝飛揚雜誌一年一度的徵文比賽,讓我可以梳理省視靈命的進程,也讓我再次有機會說:「恩典來自主,榮耀全歸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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