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大愛

數年前,家裡就像戰場一樣,硝煙彌漫,看不見和睦的曙光。妻子曾要求我和她一起禱告,尋求解決之道。但是由於我固執倔強的脾氣,又有不甘落後的自大意識做祟,便斷然拒絕。自尊心受到傷害的她從此就徹底放棄,不再提議共同禱告了。

束手無策的頑疾

這樣的日子居然持續了七、八年,直到2008年的夏天。當時,已經被皮膚過敏困擾多年的大女兒的病情變得非常嚴重。幾乎每晚都不能安然入睡,只有捱到快天亮的時候,才可睡上兩、三個小時。為了照顧她,我們也同樣每晚難以成眠。八月中旬,我休假在家,每一看她不停抓癢,我就萬箭穿心般難受,恨不得有能力將她的疾患轉移到自己身上。

對此病,西醫束手無策,我只能每天禱告,相信妻子也如此。可是,情況沒有任何改進。我的禱告從最初的恭敬交託,到認罪悔改,再變得情詞迫切,但還是沒有奇蹟發生。對於上帝的隱藏、沉默和無動於衷,我實在難以忍受,帶著絕望的心情向祂懇求:「我是一個罪人,做過許多的錯事,但求你不要將這筆帳算到女兒的頭上。倘若可行,我寧願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她的健康。」這應該夠真誠了吧?然而,沉默,上帝依然沉默。至此,在個人的禱告上,我已經山窮水盡,無計可施了。

一個周六的晚上,再次面對大女兒的嚴重過敏復發,大家都筋疲力竭、束手無策。一個十分不情願的反問,剎那間臨到心頭:「為了女兒的健康,你都可以不惜生命了,為何就不能和妻子一起禱告試試看呢?」

迄今為止,我取得的所有成就,一切輝煌,哪樣不是靠自己獨自掙來的?既然自己的禱告不蒙神垂聽,那就應該去找一位高手或大師來幫助才合理。怎麼能不分高低,讓妻子來「濫竽充數」呢?可是,若無親身經歷、身臨其境,外人如何能像自己那樣感同身受,恆久忍耐、情真意切地苦苦哀求呢?

全家人同心祈求

我不甘心就此放棄,要做最後一次的努力。權當過去的我已經不存在了,另外一位新我不顧臉面,不在乎尷尬,把妻子和兩個女兒抱在一起,堅定地說:「來,我們一起禱告,一起來為罕娜的過敏向耶和華呼求,為這個家庭的過去、現在和將來祈禱。」

「萬能的上帝請你垂聽:過去,心腸剛硬的我們,一直不願讓祢做我們生命的主人,反而樂意做罪的奴隸。如今,我們的罪孽擺在你面前,隱惡擺在你面光之中。求你赦免我們一切的過犯,更新陳舊的觀念,讓我們不再心懷怨恨,忘記昔日彼此的誤解、隔閡和傷害,忘記過去兩個家庭成員中所講錯的話,做錯的事。既然我們要與你和好,就不再繼續生活在猜忌、埋怨和忌恨之中,而是要彼此信賴,極力成為自由的人,從心靈、性情到行為。

我們是一家人,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每個人都切切懇請你在這個家庭裡,彰顯你的信實和能力,醫治罕娜的肉體,拯救我們的靈魂。唯有你是我們的盼望和依靠,求你施憐憫,讓我們經歷你的仁慈和恩惠,在挫折失敗、痛苦的人生低谷,看見信心的曙光。……」

四個人相繼禱告之後,妻子哭了,女兒們也潸然淚下。我雖然如同行過死蔭的幽谷,卻感到釋放開懷,平靜安穩。

翌日是禮拜天。我們從教會回家不久,一位團契的慕道友姐妹打電話給我們。她說:「這邊有一位從中國來的中醫,我要帶我兒子去看病。你們要不要帶你女兒去看看?」我們沒有絲毫猶豫,就毅然帶女兒前往就醫。

醫生看了看女兒,說:「從未見過這麼嚴重的過敏症狀。把病情詳細告訴我,但我不一定有把握,只能試試看。」他花了一個多小時望、聞、問、切,讓我有些坐立不安,心生疑惑。最後,他開出了藥方,囑咐用藥的注意事項,並要我們在兩、三周後匯報病情。

神奇的醫治

我們不敢斷言,上帝垂聽了周六晚上的禱告,於是感動那位姐妹打電話來。但是,我們能肯定的是,從此,一家人可以同心協力與罕娜的過敏抗爭,可以每天手牽手為她的康復、為家庭的和睦、為喻大夫的診治和用藥禱告。

三周以後,女兒的病情呈現了好轉現象,大夫有了信心,更換了處方。罕娜晚上的睡眠也明顯改善,我們如獲至寶,無論是用藥還是禱告,都不敢有半點怠慢,唯恐到手的「財富」從窗戶上飛出去。隨著罕娜的過敏症狀不斷減輕,我們的心逐漸柔和謙卑,不得不在口頭上答應,心裡頭承認:憑自己不能成事,要依靠上帝的恩典。所以,禱告不再硬著頸項,仰著頭顱,而是躬身屈膝,弭耳俯伏。

「百代興亡朝復暮,將風吹倒前朝樹。功名富貴無憑據,費盡心情,總把流光誤。」罕娜得醫治固然帶來了信心的飛躍,但更重要的是帶給我們誠懇、順服的反省,和對神重新的認識。在上帝面前,人若不視自己像個叫花子一樣,除了罪以外一無所有的話,大概沒有辦法得到祂的祝福。

心蒙光照

捫心自問,受洗近十年,單把花在聽道、查經、讀經上的時間加起來,足可夠修得一個神學碩士學位。然而,老實說,我的信仰並沒有讓我從狹隘變得開明,從挑剔變得包容,從傲慢變得謙遜,從跋扈變得平和,由盲從變得順從。不僅沒有用來改變、矯正扭曲的老我,反是變本加厲,讓自己更加剛愎自用。比如在家庭裡,由自己引發的爭執、惱怒往往要多過謙讓、溫柔﹔在團契裡,遇到不同看法、相左的意見時,總是據(自以為的) 理力爭。缺少寬大泰然的心胸接受分歧,更遑論「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反而會拿信仰作擋箭牌,負隅頑抗。

對此種種,我懇切反省、懺悔:聽了福音,知道耶穌,但並沒有真正接納祂為我個人的救主﹔我所信的上帝,顯然不是那位看顧麻雀的耶和華,不是甘願降卑為人的主,而是自己在「無意識」當中建造起來的一個偶像、一個沒有恩典慈愛、沒有悲憫饒恕的假神﹔我的信仰也只不過是一種擺設、一種裝飾,最多是一些使人驕傲並充滿偏見的知識,而不是對神的認識和領悟,更非一種生命的呈現。

煥然一新

耶穌的受難,象徵著活在墮落世界中的人類的痛苦和無助﹔但祂身體的破碎,啟示罪人要先將自己有虧缺的舊我擊得粉碎,然後接受一個完整的新生命。如果誠心信靠這個「愛你們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的主;如果真正愛這位「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的上帝;如果真正倒空自己,內心不再有抗拒、牴觸的情結,能夠無條件地順服,還有什麼邁不過的坎、吃不了的虧、解不開的疙瘩、忍受不了的委屈呢?

上帝的信息進入人心時,就是要解除負隅頑抗者抵擋神的武裝,將人的心意奪回。我原有的優越感、自高自大、排斥意識,和陳舊僵化的思想,如同茫茫濃霧被萬丈光芒普照,頓失蹤影。在經歷了信心的沙漠、迷茫的曠野,承受了無數心灰意冷、困苦掙扎後,終於步出黑暗,進入光明。脫離了捆綁、禁錮,不再受壓制與傷害,不再懼怕與失落,取代的是自由與喜樂。

數算神的恩典,不禁讓我由衷頌讚:「我的心靈多年被囚捆綁,被罪包圍幽暗無光。主眼發出復活榮光,使我覺醒光滿牢房!鎖鏈斷落心得釋放,我起來跟隨主前往。奇異的愛,怎能如此……」(註)

註: 詩歌「奇異的愛」《And Can It Be》, by Charles Wes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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