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基督裡

天父撫慰傷痕累累的我,才能對父親伸出饒恕的手。

從有記憶以來,爸爸常常因為喝醉酒,對媽媽拳打腳踢,模糊的記憶中,常有媽媽被爸爸鞭打的悽慘景象。

傷痕累累的歲月

在成長的過程中,雖然有痛苦的日子,但爸爸也常帶我們出去玩,這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但好景不常,後來爸爸只要一碰酒,就會六親不認。國小畢業時,媽媽在舅舅家養傷,爸爸因此放火燒舅舅家,遭警察緝捕關了三年。

父親在獄中這三年,我深信他會改變。但姊姊說:「他絕對不會變好的,妳等著看吧!」爸爸出獄了,我以為會是好的開始,沒想到他的行徑更加惡劣。

姊姊受不了,離家出走了,而且就在我計畫要離家出走的前一週。我難過、生氣,因為本是姊姊要扛的責任,如今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更加無法離開這個家,因我捨不得母親和三個年幼的弟弟。

接下來的日子,真的是度日如年。我常常在家中聽到爭吵聲、打罵聲及媽媽的尖叫聲。一次,爸爸拿起地板上的塑膠圓椅,從媽媽頭上打了下去,媽媽立刻血流如注。

隔不了幾天,又聽到媽媽的尖叫聲:「啊!我的眼睛要瞎了!」醫生診斷說:「眼骨裂了三分之一 ,再深一點,就真的會使眼骨塌陷,對眼睛造成傷害。」

恐懼面對明天

每當我看見媽媽遭受傷害,就氣憤難當。有一次我被爸爸激怒,衝進廚房裡,拿出菜刀要往他身上砍,但被媽媽攔住。

夜深人靜時,渾身是傷的媽媽會說:「好啦!沒事了,妳爸睡了。妳也趕快睡吧!」但是我不敢睡,因為害怕,恐懼第二天又要再上演同樣的戲碼。

本來要上高中的我,索性辦了退學,因為我認為這輩子沒希望了。如果活不下去,還讀書做什麼?我本來就不奢望會有未來,只希望家人能活下來。

媽媽的舊傷還沒養好,新的傷害又使她的肋骨裂了四根。我們已經進出急診室多次,護士小姐都認得我們了。我們都努力忍耐所受的一切傷害,並等待離開的時機。

逃離家門

有一天早上,我跟爸爸一起出門工作,在車上為了一些事爭執,他用拐杖鎖打我,我生氣的下了車,於是爸爸就開車走了。

我當下趕緊跑回家跟媽媽說:「爸打了我,我很生氣,不跟他去工作了。他現在自己去做生意,我們趕快走吧!」媽媽立刻拿了藏好的四千多元及衣物,我也去叫醒弟弟。

我們趕緊衝上街,攔了一輛計程車先離開再說。起初不知道要去哪裡,這時母親突然想起許久未聯絡的姨婆,撥通了電話,姨婆那裡就成了我們暫時棲身的地方。

寄人籬下總是不便,後來我們就找了個便宜的房子,住到如今。然而那房子常常漏水,因為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了,有幾扇窗戶都沒有玻璃。我們剛搬進去時,什麼家具也沒有,但卻是溫暖的家,因為沒有傷害,沒有恐懼。

我們家對面住了一個阿姨,她的房東是一個熱心的基督徒姐妹。這位姐妹常常向她們傳福音,有一天對面的阿姨跟她的房東說:「妳不要一直跟我傳教啦!對面有一個女人帶著四個孩子,跟她傳啦!她比較需要!」她房東真聽了對面阿姨的話,來到我家拜訪。

感受到愛與溫暖

八個月後,我才知道我媽媽去了教會,並要在那年的聖誕節受洗成為基督徒。從那時開始,耶穌基督進入我的家門,卻還沒進入我的心。但在那位熱心愛主的姐妹身上,我感受到愛與溫暖。我想知道她為何能有這樣的「能力」,因此決定去教會看看。

記得我剛進入教會時,參加週六晚上學青團契,聽到一首歌叫「 常常喜樂」,這是我第一次聽見的詩歌「…下垂的手再一次舉起來,封閉的心再一次敞開…」當時,我不明白,為什麼有重擔還要到神的面前歡喜快樂?當唱到「下垂的手要再次舉起」的時候,我強忍著眼淚,不讓眼淚掉下來。我渴望可以高興歡喜地舉起手,沒有煩惱與憂愁,但我不知道如何能擁有這樣的喜樂。

我真想改變!

接著,他們邀請我參加教會的夏令營,我的新生命從這裡開始誕生。我當時已經在重考後就讀高中一年級,常常晚上十一點還不想回家,一個人走在桃園街頭,思考生命的意義。

我常抬頭看著天空一閃一閃的星星,覺得好難過。我羨慕天上的星星光彩奪目,並痛恨我的生長環境,我埋怨「為什麼不像星星一樣無憂無慮?天上星星光彩奪目,而我卻晦暗無光?」離開了爸爸,生命有了保障,卻沒有方向。我向自己說:「我想改變!」接著又是一陣鼻酸,因為我不知道怎麼改變。

在營會中,我聽見一首歌叫「 全新的你」,我邊唱邊哭。歌詞說 :「…親愛朋友你是否曾經,曾經觀看滿天的星星?期待有人能夠了解你心,能夠愛你、賜你力量更新 …耶穌能造一個全新的你。」我哭得無法克制自己,當下我感受到滿滿的愛和溫暖,一個聲音告訴我:「我,就是妳要尋找的!」當下我明白了,耶穌就是我正在尋找的生命意義。當晚,我決志讓耶穌成為生命的救主。

之後,我和媽媽及三個弟弟,開始穩定的教會生活。

原諒「那個人」

在這段期間,姊姊常常回家看我們,但我始終對她很不能諒解。我不跟她說話,甚至討厭她、恨她 。我寫了一封信給媽媽:「『那個人』為什麼要回來?」我不能原諒姊姊,因為她不負責任地走了。媽媽是我保護的,現在的家是我辛苦換來的,沒道理她坐享其成,一出現就再次成為我們的「大姊」。

某一天,姊姊騎車帶我出門,在停紅綠燈時,她說:「妳叫我『 那個人』?」我不敢回答,她接著說:「當時我真的無法承受那些痛苦。我會走,是因為我知道妳會堅持到最後!」姊姊哭了,我也哭了。姊姊很了解我,知道我絕對不會放下媽媽和弟弟們。

為父親提名禱告

剛到學青團契的第一年,慶祝父親節時,輔導要我們寫一封信給父親。我不知道怎麼寫,但我竟寫出了「饒恕」;到第二年我寫出了「思念」;第三年我寫出了「祝福 」。隨著屬靈生命的成長,我們兄弟姊妹學會了愛與饒恕,每次禱告時都會為父親提名禱告。我們向上帝禱告說:「不論他在哪裡,求xx興起環境讓他認識xx!」這是我們的禱告,我們相信只有耶穌能改變他!

某個週五禱告會結束後,教會的一位女執事告訴我們:「你們的媽媽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社工打電話來說你們的爸爸正在醫院,情況相當危急,有肺結核,也已經是肺癌末期了!你們要決定是否要去看他。」

一聽見這個消息時,我的眼淚掉了下來,這是我沒有預料到的情形。當晚我們就到林口長庚醫院探望他,一路上我一直哭。我常常會想像和爸爸再次見面時的景況,擔心會像恐怖的夢境一樣:「他用菜刀砍我」;或是「走在路上遇見一個流浪漢,發現他是我爸爸。」雖然想了很多,但還是不知道上帝要怎樣讓我遇見他。

與父親重逢

我帶著口罩進入病房時,電視沒關。看見病床上躺臥的消瘦身影時,我又哭了。爸爸近180公分的身高,53歲,現在看起來卻像是一個90歲的老人家,但身子比老人家更單薄,我幾乎認不出來他是我爸爸。媽叫醒他,他就如一個將死的人一樣,虛弱、無力。

七年了,第一次看見他。他緩緩地睜開眼,我哭著抓住他乾癟的手,開口的第一句話是:「爸,你為什麼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我們圍繞在父親的病床邊,母親也哭倒在他身上。

基督的愛帶來和好

重逢的幾週後,父親的病情一度惡化。緊要關頭時,他抓住了我們所傳的耶穌,在病床上決志信主並受洗,成為神的兒女。

當父親在病危時,我們怕來不及對他訴說我們對他的愛,就問:「爸,你願意原諒我們嗎?原諒我們當初離開了你。」

他無法說話,只對著我們發出聲音:「嗯!」

有許多人問我們:「你爸以前那樣對待你們,你們為什麼還要去照顧他呢?就不要理他了吧!」

如果是以前的我們,也許不會去理會他。但正如姊姊說的:「若我們沒有基督的愛,沒有用天父的愛來原諒與接納他,我們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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