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五月中旬,加拿大恩福協會邀請我去加拿大東部巡迴佈道。在六天的行程中,見到了許多令我難以忘懷的人和事,茲記錄三、四件小事如下。
一位牧者的母親
五月十四日,與黃智奇弟兄一同吃早餐時,不知怎麼起的頭,我們就談到了彼此的母親。黃弟兄的母親在香港。他說:「我媽媽沒信主時一直玩麻將。爸爸也愛玩。你知道,香港老百姓家裡的地方小,擺不下兩張麻將桌,於是,我爸爸玩時,媽媽只好站在邊上看,她好難過。有時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連飯都忘記作了。」
「我媽媽六十多歲時信了主。信主後,她知道自己整天打麻將不討上帝喜悅,她就禱告求上帝幫助她不再打麻將。你知道,玩麻將是會上癮的。但她禱告了半年後,真的就再也不打了,一點癮頭也提不起來了。
我媽媽現在最有興趣的事是讀聖經。可是她沒文化,一個大字也不識。她就學認字,現在能把整卷的馬太福音從頭到尾讀下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認出那些方塊字的,但就是認識了。至於那些在馬太福音以外的方塊字她是否認識,就不得而知了。
我媽媽讀聖經時有一個秘密,遇到了生字時她不問大人,只悄悄地問小孩子,問孫兒孫女。在孫子面前她能不恥下問,在兒子前可不行。
我媽媽說,讀神的話,越讀越喜歡。她讀起聖經來真是好高興,好喜歡,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好安祥,臉上都透露出了喜樂。」
天鵝見我
從多倫多飛往哈利法斯前有兩個多小時的空閒時間。黃智奇弟兄帶我到湖邊走走。那是一個小湖,湖面有四五公頃。黃弟兄說這個湖和臨近的幾個小湖是安大略湖的發源地。安大略湖像海一樣大,但它的源頭竟這麼小,我真有點不敢相信。
湖水碧藍,四野寧靜,令人心曠神怡。看風輕輕地搖動著一棵棵小草,看風微微地吹起一層層水波,我不禁想高唱那首古老的詩歌—─「這是天父世界」,但又怕自己的聲音破壞了天地的和諧與寧靜。於是,我就閉上了眼睛,任那美妙的旋律從我的心中湧出,融入青天,匯入碧水;任它在片片綠葉上隨著晶瑩的水珠滾動。
「你看,天鵝。」黃弟兄指著對面的湖邊說。「什麼?天鵝?」我簡直不敢相信。但還是順著他的手指看了,果然看見在湖的那一邊有一對白天鵝。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親眼看見野生的白天鵝,那仿佛是在新綠襯托下的一個白色的夢。那天鵝白得輕柔,白得寧靜,白得尊貴。只可惜,它們離我太遠了,那白色的夢太朦朧。黃弟兄似乎猜透了我的心,他面帶幾分歉意地說:「哎呀,真對不起,我今天出門時忘了把望遠鏡帶上了。」
我說:「沒關係,我今天親眼看見了野生的白天鵝,知足了。」我靜靜地望著遠處的白天鵝,渴望自己能溶入到那一團純潔的白色中。真想多看一會兒,但時間不允許,我只好坐進了汽車。車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地往回開。我在車上禱告﹕「上帝,求你滿足我這個小小的心願,讓我今天能好好地看清楚天鵝。」禱告後又覺得這太不可能,我不該妄求。
車繼續前行。我突然喊﹕「停車!停車!黃弟兄你看!」只見一隻天鵝貼著水面直奔我們而來!牠是在飛還是在游?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團白影已經停在我們車子的右前方。我趕緊從車中出來,快步到棧橋上。當我走到棧橋盡頭時,天鵝距我不到咫尺。
我的心被震憾了,震憾的不止是天鵝的美麗,更是我與天鵝相會所包含的那一份神奇,我不明白也無法想像上帝居然會以如此奇妙的方式回答我那個小小的禱告。我蹲下來,瞪大了眼睛看著天鵝,天鵝也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看。我與天鵝就這麼彼此相看兩不厭,牠無聲,我無語,好像置身在夢中。
幾分鐘後,我起身準備離開了,天鵝也開始動了,牠似乎是為了讓我再好好看牠一眼,看個飽,看個夠,就慢慢地轉了一個圈,然後才向湖的那一邊游過去,很慢、很慢。目送那流逝的白影,我心中止不住地說﹕「上帝,我感謝你。」
山水相依
哈利法斯是個小城,但很美。從機場開到城裡的路旁,綠樹連成了青紗帳。那青紗帳裡偶爾還有幾點紅色、粉色、金黃色,其實也是樹葉。樹梢上冒出來的嫩嫩新綠,就像小鴨子的那一身絨毛,胖乎乎、軟乎乎的,我真想伸手摸摸牠。
我住在一個弟兄的家中。他家門口正對著一灣碧水,我以為是小湖。主人說是海。海水緊靠著一個有些起伏的小山丘,是個公園,有三五人在那兒散步,時而還飛起幾隻不知名的小鳥。
我漫步到了水邊。我真愛這清清靜靜的水,愛這碧水連著青山,青山連著白雲,白雲飄在藍天上。
太陽快落山了,餘暉透過綠樹把光輝一縷一縷地灑在水波上,水面一分為二﹕近處的水,水色淡淡的,似乎動也不動;遠處的水,水色濃濃的,挾帶著一團團金色的光亮,無盡無休地向前湧,好像是一群群金魚在暢游。一灣海水,一靜一動,一暗一明。造成這一奇景的,是水動,風動,還是光在動?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的心在動,為這美景,也為哈利法斯此行。想到今晚在這裡的佈道會,我多少有點焦躁,放不下心,於是,我閉上了雙眼默默地禱告。那千古的海風和萬壑的寂靜都在輕輕地對我說,把一切交給上帝吧!我的心寧靜了。
有容乃大
第二天離開哈利法斯時,主人開車特意多走了一段路,讓我多看看幾眼這個美麗的小城。他幾次指著一個好像內陸湖的港口說,這個港口非常安全,整個大西洋艦隊的軍艦都可以停泊在這裡。大西洋艦隊?我感到有些奇怪,他為什麼幾次提到它?
飛機飛上了高空,從高天向下看,那海太大了,看不到邊,藍色的天和藍色的海在極遠處匯合,融成了一線,是白色的,有些朦朧。突然我醒悟了,原來我面對的不是大海,而是大洋,是大西洋!我驚訝了,昨日,平生第一次站在大西洋岸邊,我竟然不曉得!我居然沒有彎下腰來,捧起一把海水嘗嘗,嘗嘗大西洋的水是否也是那麼鹹。
多少年來,一聽到大洋,我總是想到太平洋。我家鄉的那兩條小河就是流進鴨綠江後,又融入太平洋的。我無意識中總覺得太平洋是屬於我的,而大西洋屬於別人。但海水是相通的。人用「太平洋」命名這一片海水,又管那一片叫「大西洋」,但那只是人的想法,海水卻不在乎這一切,它奔流融匯、貫通為一體。
為什麼我執著於海水的分別?我想到了人心,人心執著於分別,從種族、階層和文化,到國家、政黨、自己人,有種種分別。執著於分別就是「不通」,就是「隔」。譚嗣同曾講過上下不通,男女不通,中外不通,古今不通,人我不通。其實,最大的「不通」是人與神「不通」,人驕傲了,自私了,這種種的罪使人與神的生命隔絕。海水是相通的,人心能相通嗎?想到了許多否定的答案後我還是不得不承認,是有可能的,那就是愛。愛使人相通,上帝的愛使人心相通。
溫馨感人的聚會
華人福音堂是一所普通的教堂,坐落在多倫多的唐人街旁,不大,最多能容納三百多人。五月十六日那天晚上我一進去後就強烈地感到這裡的氣氛非常溫暖。門裡門外,有六七位弟兄姐妹作招待,熱情地歡迎每一個朋友,一聲聲親切的「你好!」「哇,你來了!」讓人感到格外親切,就像是歡迎你回到家中似的。突然間我感到,今晚會有許多人信主。為什麼有這種感覺?我也說不清。
佈道還沒開始,教堂內就坐滿了人。後來的人沒地方坐了,牧師竟把他們請到台上來坐。很快地,台上台下就都坐滿了人。他們怎麼請到了這麼多人?我心裡有點納悶。但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一定是許多愛主的弟兄姐妹為佈道會作了精心的準備,並且付出了禱告的代價,是禱告在托住今晚的佈道會。
黃文超牧師親自帶領大家唱詩歌。他沒大喊大叫,也沒有誇張的動作,只是很有信心、歡樂地在領著大家唱,唱得人心渴望與上帝相交。沉浸在這美妙的歌聲中,我心中的感覺更清楚了﹕今晚一定會有許多人信主。我輕輕地禱告﹕「主啊,願你親自帶領。」
當我走到台前去佈道時,我知道我在和聖靈一同作工,一些事先沒有想到的話居然脫口而出。當我邀請願意相信耶穌的朋友把手舉起來時,我仿佛聽到了耶穌的聲音﹕「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裡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太11:28)看到一隻又一隻的手舉起來了,我心裡和口裡說的只有三個字﹕「感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