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尋覓覓,人生意義;耶穌基督,根本答案。
2014年春節剛過,我從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大意是當年四川某縣的一位理科狀元劉寧 (化名),畢業四年多一直在找工作,甚至過年都沒有回家,在異鄉街頭流浪,在大街上睡覺。
看完了整篇報導,我陷入了沉思。在有著一千餘年科舉背景的中國,「狀元」與「流浪兒」兩個詞相連,以其具有的典型性和戲劇性,迅速地吸引了大眾的目光。但除掉劉寧的「狀元」身份的外袍,他裡面經歷的矛盾和掙扎,和我曾經經歷的是多麼相似。
少年的煩惱
報導中提到,劉寧在流浪時,曾經與一位好心的大爺聊天。他問對方「你覺得人生的意義是什麼?」這讓那位大爺覺得很訝異。然而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我,同樣一個問題,也曾是我多少年的困擾。我從小愛思考,大約八、九歲時,就對人生的虛空有了意識。
有一回在田間,我突然對哥哥說:人活一生有什麼意義呢?哥哥放下工具,驚奇地看著我,不知我在說什麼。我那時確實體會到了「虛空」,因為親眼看到了爺爺生命的枯乾,奶奶日益的衰弱。看到家族裡的人,因為贍養老人而產生的爭執和矛盾,又想到自己幾十年的境遇也不過是如此,小小心靈對人生充滿了煩惱和困惑。
這困惑一直縈繞在我心裡不去,後來就對於宇宙和人類的來源進行猜想:宇宙會不會是一個巨大的生物呢?銀河系是它的一個器官,太陽是它的一個細胞,人類只是一種細胞寄生物──我一邊為自己的「創見」沾沾自喜,一邊又陷入了「宇宙的外面是什麼?」的困惑中。人生意義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
後來,我發現並不是我早熟,人無論老幼,在一生中,總會有那麼個時刻,會在心裡追問這個問題。這正應了聖經上的話:「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傳3:11)
還能盼望什麼呢
作為一個中國大陸的「80後」,我成為無神論者是很自然的。從小在思想品德課上,老師就教我們,要相信科學,不要迷信,世界上沒有鬼神。中學的生物課又教我們,人是從類人猿進化來的,遠了說,是從單細胞藻類進化來的。
我撿到這一鱗半爪的「知識」後,就常常以憐憫的心態,嗤笑奶奶愚昧,因為她「頑固地」認為世界是有鬼的,並且拒絕我和哥哥的「思想改造」。其實,我不知道,科學是一套能夠被驗證的知識和理論的總和,科學並不等同於真理。只是,在今日的中文語境裡,「科學」一詞遠遠超越了本身的含義,富含政治色彩,有著某種語言霸權,變成「正確的」、「進步的」、「不容質疑的」等等含義的代名詞。這使得所有在這樣的教育背景下長大的人,對於一切號稱是「科學」的東西都好感有加,甚至盲目信從。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認定「共產主義一定能實現」,因為它號稱是「科學的」。後來才明白,這樣的堅持和嚮往,其實出於人人都存在的「宗教意識」而已。公平地說,在「信仰」層面,我並不比迷信鬼神的奶奶高明。然而,後來政治教科書又修改了,說共產主義不可能一下子實現,需要十幾代、幾十代人的努力。我頓時覺得渺茫起來,生命如此短暫、渺小我還能盼望什麼呢?
成功學的叉路
十五、六歲的時候,當我看到一本書 ──《激發心靈潛力》時,封面上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抓住了我。「心靈是自我作主的地方!在心靈裡,天堂可以變為地獄,地獄可以變為天堂!」
書中教導了一整套自我激勵、獲取成功(主要是發財致富)的方法,包括某種控制自我思維的方法。我極其信服這本書,崇拜這位未謀面的作者。我覺得裡面每一句話都是那麼寶貴,不多也不少。我於是開始按照書上所寫的,安排自己的生活,改變自己的思維模式。
在開始的一兩年,我嚐到了一點甜頭,取得了非常好的學習成績,也參加競選班長,做了不少出風頭的事。我甚至覺得,自己真的可以掌控人生。我幻想:以後通過奮鬥,成為億萬富翁或行業的翹楚,有舒適、富足、成功的生活。
但是沒過太久,我就陷入了痛苦。原來,這套成功學包含著一些危險的做法,比如:為了獲得好心態,必須抹去大腦裡面痛苦的記憶,以令人興奮的感受取而代之 (有一套具體的操作方法)。這套做法使我變得淺薄和虛偽。我總幻想著自己擁有本不具備的才幹,當失敗來臨也不願承認,不肯經歷任何「負面情緒」,抹煞掉每個正常人必然有的痛苦經歷。終於有一天,我發現我的大腦似乎被套上了一層厚厚的膜,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難以集中注意力。
我已經失去了正常人的情感!不僅再也體會不到發自心底、無以言表的喜悅,甚至想體會真正痛徹心扉、蕩氣迴腸的痛苦也是不可能了。每當我面對一件稍有挑戰的事,就會有許多相互矛盾的話語在頭腦中激戰,讓我不知該如何應對。晚上,我再也得不到好的睡眠,整天都頭昏腦漲的。想當初,自己之所以迷上成功學,是想成為一個快樂、成功的人,但最終竟然變成了一個在危險而黑暗的懸崖邊絕望、找不到回頭路的瞎子,一個橡皮人,一具行屍走肉。
精神上的流浪漢
諷刺的是,在這樣精神分裂的狀態下,我的高考成績竟然不錯,名列全市前三。一時間老師、親友又把我猛誇一頓,還當成榜樣來談論。不過外表的光鮮,內心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進入大學後,由於開放的學術氛圍,我以前形成的世界觀,受到各種思想流派潮水般的衝擊。再加上成功學給我心靈帶來的創傷,我漸漸失去了對任何東西的執著。與此同時,由於同學都是各地的高材生,大學也不像以前那麼看重分數,我在學習上也不能顯出任何的优勢。由於家境貧窮,很多活動我也不敢參加,我變得更加自卑和封閉起來。
此時的我,既受到身體的困擾,又受精神的煎熬,完全體會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我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只覺得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無力地訴說著乾渴和疲乏。誰又能理解,我多麼羡慕瘋子或死人啊!瘋子可以什麼也不管,死人已經得到了永遠的安寧。我之所以沒有流浪遠方或像海子那樣去自殺,是因為有個微弱的聲音告訴我,父母養我、供我唸書挺不容易的,我以後得贍養他們,或者至少讓他們覺得還有個盼望。其實,對於一般人看重的上好大學、找好工作、找老婆、生孩子之類的東西,對我而言,似乎毫無意義。
由於專業的原因,我開始對自由民主制度產生了興趣。我讀了很多有關的書。慢慢地我覺得,自由民主並不是普遍適用的政治模式。典型的憲政民主國家所具有的基督教文化底蘊,是我們國家沒有的。甚至可以說,不明白聖經就不會真正理解西方民主國家,特別是美國的政治文化。原來,基督教信仰對於政治制度的影響這麼大!有機會,我得看看聖經。
黑暗中的亮光
此後不久,在一次買書時,我碰巧看見一本舊聖經,又大又便宜,我就當作研究文化的讀物買下來。這一讀,我並沒有看出聖經與政治文化的關係,倒是驚訝地發現,聖經有些篇章很奇妙,直指人心,讓人悸動。這是久違了的感覺。
我特別喜歡其中的《詩篇》和《約伯記》。在無法入眠的深夜,我常常一個人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讀這兩卷書。身體的痛苦、精神的迷惘,加上周圍人的隔閡,讓我深深覺得自己是一個精神上的孤兒,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但每當讀聖經的時候,我全身心都在悲痛呼籲:「耶和華啊,我投靠你……求你側耳而聽,快快救我,作我堅固的磐石,拯救我的保障……我將我的靈魂交在你手裡;耶和華誠實的神啊,你救贖了我。」(詩31:1-5)
某個臨近期末的晚上,我和其它同學一樣,在宿舍走廊看書,臨陣磨槍,準備期末考試。到午夜一點左右,別人都回去睡了,我照例拿起聖經翻一翻。剛好一位叫鵬飛的同學走過來,很驚奇,然後邀請我去教會看看。我很好奇,就答應了。
一群特殊的朋友
在期末考試後的第一個周日,我隨鵬飛去了主日聚會 (是在一家咖啡廳)。那天一位姊妹主持聚會,她先生彈吉他,另外一個姊妹證道。咖啡廳裡的奇特氣味和動聽的讚美詩,深深触動了我的心弦。在周圍人用真誠的心唱出對上帝的讚美時,我幾年來混亂的心智,竟然奇妙地澄清了,感到特別放鬆。我彷彿回到了童年時光,置身於一個秋日陽光照耀下的原野,心情極其暢快。
我又環顧周圍的老老小小,他們都被一種極柔和的光籠罩著,真是又純潔又可愛。講道結束後,主持人歡迎我這個新朋友。接著大家圍著為我禱告,這真叫我感動。我和他們素不相識,他們竟然為我禱告───神祕而令人敬畏的儀式。
在鵬飛的建議下,一個弟兄邀請我做決志禱告。我猶豫了一會兒,雖然我連決志禱告是什麼都不知道,但隱隱地意識到這意味著要開始進入這個「組織」。至於一般人的被「圖財害命」的擔憂,我倒是一點也沒有,因為明顯我是個窮苦潦倒、渾渾噩噩的小子麼。主要障礙在於,我雖看過聖經,但我既不能確認宇宙是神創造的,也不確定有沒有出現過耶穌這個人,更不敢相信耶穌就是神。
然而,我從心底願意和這群友善的基督徒在一起。何況,我總該給鵬飛一個面子吧?人家這麼好,帶我來這個地方。於是我跟著楊弟兄,做了接受耶穌的禱告。接下來,楊弟兄還為我做了一個祝福的禱告。我又一次感動了。因為他不僅求上帝祝福我,還求上帝因為我而賜福給我的家人。我覺得基督徒真是好人。
重新回到「嬰孩」
很奇妙的,決志禱告後,我再次看聖經時,眼目被重新打開,發現這不再是一本歷史書或文學書,而是生命之書。我重新回到嬰孩一樣的狀態,飢渴地吸收著裡面的話語,心靈得到莫大的安慰和盼望。在接下來的暑假大學生營會上,我有了第一次開口禱告的經歷,心靈真地被神打開。
尋得生命意義與樂趣
上帝解決了我人生最大的疑問: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我為什麼活在這個世界上?單憑這個,我就對神感恩不盡。因為若不解決這個最基本的疑問,我的生活就是聖經所說的:「奔跑卻無定向;鬥拳卻像打空氣。」(林前9:26)那是何等的虛空啊!很可能,我因為覺得人生了無生趣,當個流浪漢或自殺了事。
主又醫治了我受成功學所害的那種強迫症。藉著此後的許多人和事,上帝慢慢地幫我解開捆綁,醫治了我的創傷。我越是思考,我以前陷入迷途有多深,後果多可怕,越體會到主的拯救是何等必要。
我曾是個沒有音樂感的人,從不奢望自己會樂器。到教會後,我由於愛唱讚美詩,就報名參加吉他班。主藉著弟兄的智慧教導和耐心幫助,使我這樣一個門外漢,終於入了門。每天清早,我們學校信主的弟兄姊妹一起去學校的河邊靈修,一起彈琴讚美主,生活變得何等美好和有趣。接下來的幾年,我順利地畢業、工作、結婚、生子、買房。於我而言,這些事的成就都曾是我不可能實現的任務。
嘗嘗上帝的恩典滋味吧
回到劉寧的話題。採訪中,劉寧對記者如此說:「讓我像大多數人一樣,找個工作,結婚生子,掙錢養家,我覺得很無聊,很沒意思,我深深地感覺現在一般人的生活方式,讓我看不到意義,找不到目標,一切都很平庸。如果在戰爭年代,我是不是會活得更有價值、更有作為?好像我以前喜歡的網絡遊戲,其實,我一直知道這些都是虛幻的東西。
兄弟啊,我真能理解你,因為我曾經和你的想法如此相似。我多想告訴你:雖然你不願意回地上的家,你可以回到天父的家呢!快來嘗嘗上帝恩典的滋味吧,你便知道這是多麼美好,投靠他的人多麼有福啊。世人尊你為狀元,是有條件的、暫時的,而天父當你是寶貝,卻是無條件的、永遠的!
評審意見
一則消息帶來的反思,卻能點醒許多的夢中人。
題目本身就很有趣, 狀元也會流浪, 打破當下許多人的迷思。作者從自己「少年的煩惱」出發,引導讀者去思索一個揮之不去,如浪花一般不斷拍打人心的問題 :究竟甚麼是終極?人生中的美好一個一個來,又一個一去……何處是歸程?
思考有深度,文筆也好,將信仰歷程娓娓道來,文中亦有悲天憫人之情。
作者以真摯的情感;流暢生動的文筆,敘述自己追求人生意義的曲折經歷,因而有不同層面的比較與體會,最終嘗到救恩的美善滋味,勝過世上種種。作者尋求真道的熱忱精神,堪為慕道者的榜樣。
得獎感言
承蒙飛揚雜誌編輯部及評委的厚愛,我的文章獲得了徵文比賽第二名。其實,我時常對自己的寫作信心不夠,覺得從事文字侍奉更是力不從心。然而,主藉著他們安慰、鼓勵了我的心。一切都屬於祂,願一切也歸於祂!
今年4月份,當我看到報紙上刊登的高考狀元淪為流浪漢的採訪報導後,心被大大攪動了。他在採訪中零星透露的一些被路人視為怪誕的言語,竟然完全是我曾千百次地問過自己的話:「像大多數人一樣,找個工作結婚生子、掙錢養家,我覺得很無聊,很沒意思,我主要是感覺現在一般人的生活方式,讓我看不到意義、找不到目標。」
捫心自問:作為一個被父輩強烈的未竟願望所驅使、根本沒有自己的理想和判斷能力的年輕人,誰不曾被這微弱的聲音── 即使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忽然闖入心靈的那麼短暫一瞬──深深地困擾呢?只不過絕大多數人來不及思考和回應這個聲音,外界的喧囂、壓力、誘惑立刻扭轉了我們心靈的目光。讓我們繼續全心投入在日常的蓋造、稼穡、吃喝嫁娶的滾滾潮流中。於是,這個聲音漸細漸弱,以致於我們完全聽不到了。
相反地,劉寧——這位曾經的高考狀元,他聽見了,他留意了,他也認真地對待了。正因為如此,他被困擾著、掙扎著,卻進退失據,最後眾叛親離,而淪為社會異類。
看到這篇新聞時,我對這個事件沒有絲毫評頭論足的胃口。因為,「我」就是劉寧!他的遭遇,他的困惑,我完全感同身受。當然,我在學習上不如他,沒有當過高考狀元。然而,我奇妙地覺得:這個人在精神上,就像是我的一個同胞兄弟。
我當年的狀態,完全可能走到他現在的結局,甚至更糟。如果沒有碰巧被朋友帶到教會,認識耶穌,就不可能有如今的光景,能正常地娶妻生子、工作、生活,並對未來有了信心、盼望,有了永恒、意義和價值。
我的經歷不僅對他人,更是向我的心顯明一個事實:所有這一切,完全是因為耶穌愛我、憐憫我、救贖我。
就在當天晚上,我就忍不住寫下了「流浪的狀元啊,我想對你說」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