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未知數，帶給我驚喜。 記得剛來美國讀大學時，我對美國人的「三月狂」(March Madness)大惑不解。
神秘莫測的「三月狂」
每年三月，在美國全國大學籃球比賽中勝出的前十六名校隊之間，要進行最後的淘汰賽，從而選出前八強，前四強，捉對廝殺到最後的冠亞軍爭奪賽。在這期間，全美各主流媒體──電視、報刊、雜誌 、網路，爭先恐後地大肆追蹤、報導比賽的狀況和戰果。人們工作之餘的熱門話題之一，就是群情激昂地探討、預測各自心中偏愛校隊的輸贏。「三月狂」( March Madness)這詞由此而來。 為什麼這些初出茅廬，不具盛名，還沒成大器的年輕大學生的籃球賽可以吸引這麼多的關注，媒體曝光的熱度，甚至比美國職業籃球賽 NBA的報導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在大學的一位室友解答了纏繞在我心中的迷惑。他說「三月狂」的原因是基於美國人著迷於大學生籃球賽神秘莫測的結局。不同於美國職業籃球賽 NBA，沒有人可以準確地預測大學生籃球賽的輸贏。在每年的「三月狂」期間，總有些看起來不起眼的校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球員，跌跌撞撞，大破冷門地闖入前四強或冠亞軍決賽。引起「三月狂」的基因，就是在這些年輕人身上所蘊藏的令人神往著迷，無法預測的未知數。
人生中的「三月狂」
在我們每一個人的一生中，大都會經歷過類似「三月狂」的那種讓我們夢寐以求地去探索、去追求 、去為之奮鬥的未知數。上小學時，我們天真地憧憬自已長大以後會去做那些距我們遙遠、渺茫未知的偉大事業。上中學時，我們進入了青澀懵懂的少年青春期，在我們為了進入理想大學而努力裝備自己的同時，有時也會體驗人生中第一次一見鍾情的驚豔，沉浸在美麗而又虛幻的夢境中，把自己心中的第一朵未知能否綻放的蓓蕾深藏在心底。上大學時，我們饑渴地吞食著教授、講師們傳授的知識，探索追求青春的理想，為即將踏入那未知的社會與工作而做最後的衝刺。 人的一生是充滿了未知數的一生。正是這些未知數在我們心中激發起類似「三月狂」的那種熱情和動力，驅使我們在平凡的一生中做一些不平凡的事情，把我們的愛與情愫傳遞給身邊的家人，傳遞給我們所居住的村鎮、社區、城市，傳遞給我們所工作的公司、學校，甚至造福於五湖四海與我們素不相識的人們。如果沒有了未知數，失去了「三月狂」的精神，每天就會習慣於庸庸碌碌，沒有理想的生活。我們的生命就會變得了無生氣，枯枿朽株。(註﹕枯朽的枝乾，形容事務死氣沉沉。) 五月初的第一個星期，我把自己用中文寫的幾篇文章貼到新浪微博的雜談吧上。起初並沒有奢望會有多少人來讀。但隨著每一個清晨我習慣性地打開 iPad，看到點閱的人次奇異地持續上升，我開始對有多少人點閱我的文章好奇起來。正如「三月狂」的基因是出於人們著迷大學生籃球賽不可預知的未知數，我也逐漸著迷微博上點閱我文章的未知數了。區區一介癌症末期的草民，藉助新浪微博的傳媒威力 ，竟然在人生走入盡頭時，也可以奇妙地與網友們相遇十六萬次。雖然作者和讀者燕南雁北，遠隔千萬里，但卻通過文字在靈裡相交，相互勉勵，探尋真理，共渡人間滄桑 ！這真是讓我難以置信的奇蹟。
人生末尾的「三月狂」
然而，在我興奮地浸淫於五月天的同時，也接到了病情惡化的壞消息。五月的 CT掃描上清晰地顯示原生腎癌瘤，除了在我的體內無情地蔓延到左肺下葉之外，又靜悄悄地侵入了我的左腎上腺的內分泌腺體。另外，我的甲狀腺右葉也有異樣的變化。也許是五月天帶給我和內子對未知數所持有的動力和熱情，也許是過去五年與癌共舞的歷程中已經學到了如何去擁抱死亡的必修課，我和內子平靜地接收了病情惡化的壞消息。在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我們沒有驚恐、沒有懼怕、沒有哭泣。 我們沒有讓病情惡化的壞消息擾亂我們的生活。日子如何，力量如何。生活在今天不知道明天如何的日子裡，我們更珍惜上帝賜於五月天裡的每一珍貴時刻，儘量去享受探索每天生活中未知數帶給我們的驚喜與祝福。 五月天裡，我們一起參加了女兒在南加州大學獲得碩士學位的畢業典禮。讓原本計劃孤身躺在病床上的我，意外地與內子一起見證了女兒完成學業的盛況。 五月天裡，我們見證了即使像我這樣一個癌症末期、距死神尺步之遠的病患者，仍可以在最後的生命旅途上，在平凡瑣碎的生活中，用碎石堆砌出不平凡的城壘。其間我為內子小提琴室學生們伴奏了一場「莫札特小提琴奏鳴曲專場演奏會」。在練習的過程中，莫札特優美簡樸的旋律嫋嫋縈繞於家中的每一角落，帶來一股清新脫俗、純樸自然的氣息。同時我還毛遂自薦，義務輔導學生們練習他們參加在南加州舉行的三個小提琴比賽的曲目 。一時間，五月天的家裡熱鬧非凡。學生們紛至沓來，家中瀰漫著法國作曲家聖桑的略含憂鬱，但富有動力、浪漫感人、跌宕起伏的「引子與迴旋隨想曲」；迴響著拉羅的含有濃郁西班牙風格，色彩瑰麗的「西班牙交響曲」迷人情調。也許這些孩子們體會了老師對他們的一片愛心，五月天裡，他們認真努力地練習，最終在蜂擁雲集了南加州年輕小提琴高手的三個比賽中分別奪魁，榮獲了三個首獎。 五月天裡，在《飛揚》雜誌徵文比賽中，我寫的「與癌共舞」一文獲得了我平生第一個特優佳作獎 。閱讀我貼在新浪微博雜談吧上的讀者，遍佈大陸大江南北、香港、臺灣、日本、加拿大、美國。在大西北黃土高原絲綢之路上一所學校的畢業典禮中，校長向全體畢業生宣讀了我寫的一篇文章，以此對即將踏入社會服務大眾的畢業生們做最後一次勉勵，激發這些年輕人對生命的熱愛，對真理的追求，對人生中未知數挑戰的信心。 五月天裡，讀者們在新浪微博上留下了許多觸動心弦的肺腑之言 。一位年僅十九歲癌症病人的媽媽這樣寫道：「謝謝你讓我讀到至今為止我所讀到的最美、最真實、最感同身受的文章，作者與癌共舞的心路歷程，和積極樂觀的心態令人敬佩！我相信只有活在主裡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的坦然，也只有活在主裡的人，才能得到如此的恩典！」雖然與這位十九歲癌友的媽媽素不相識，但從她的字裡行間，我可以感同身受到她所承受的痛苦。我們在五月天裡同呼吸、共患難；共同感受到死亡的威脅、生命的未知，也共同感受到生命的寶貴和美麗；一同坦然面對人生的逆境，也一同活在上帝的恩沐之中。
生命沒有結束
五月天裡，一節詩意盎然，對生命感悟的經文，使我領悟到生命沒有結束，只有開始：「你要將天地捲起來，像一件外衣，天地就都改變了。惟有你永不改變，你的年數沒有窮盡。」(來 1:12) 也許你在世的時間只剩下一年、幾個月、幾個星期，但你若銘記這節寓義深刻的經文，挾持著「三月狂」的熱情和動力，你可以在有限的生命中，把無限的愛傳遞給你的家人、朋友。你可以讓優美歡樂的音樂裊裊繞樑於家中的每一個角落，把愁霧病沈的家改變成一個溫情濃郁，悠然自得的歡樂窩。你可以繼續探索、挖掘蘊藏在你身上的未知數，用上帝賜予你獨特的恩賜去造福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