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聽俺細說,歸依基督,全然蛻變。
離土緣木蟬蛻殼
列位看官,在下乃《水滸傳》之鄉人氏。辭別父老,西出陽關,浪跡藩邦經年,端的辛苦。幸他鄉遇耶穌,拜為救主,在「天寨」有了歇腳安身之處,自此快活度日,不在話下。但生活中嘗聞「大陸仔信基督,莫非趕時髦,便是假教徒」,不覺忿忿,晦氣得很。
前日裏於當街邂逅一老鄉,彼此唱諾作揖甫畢,不期他端量、睥睨著俺道:「久聞賢弟入了洋教,不敢恭維。憑你之前科,竟也真信乎?」這分明是在奚落人,瞧科(註:看出、窺出之意)洒家為賣槍棒膏藥的「江湖郎中」一族。依俺生來之率性,那裏會吃得這口悶氣,早就大吼怒叫「這廝休得無理」,搶上去揪襟掄捶了。然今番俺竟按捺得住,只是微微投之一笑:「當然篤信嘍」,置若罔聞,不與他費舌理論,只待天長日久,叫他自個肚明吾之心跡罷了。僅此一斑,俺便是與前大不同了。
看官有所不知,當年俺熟稔詩賦棋書,文理史哲,抓筆塗得一手好鴉,幾十種報章雜誌上皆有拙作頻登;戲台上扮過老生,反串過青衣、花旦,節目有過名次、獎項;還練得一副好身手,田徑、泳場上屢屢摘金奪銀,堪稱「神行太保」、「浪裏白條」,暗忖「文武雙全」,自負得很。後來又投師醫門,苦修深研,懸壺濟世,在齊魯杏林中亦頗有些名聲,年紀輕輕,竟被省府發表,喚作「拔尖人才」,享受國務院的「政府特殊津貼」,好不躊躇滿志,自鳴「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得意。
怎奈生來秉性耿直率真,為人又忠厚仁慈,看不慣小人得勢,使不來踩人上爬,見不得路不平,常好拔刀相助,仗義直言,自然不得喜好阿諛奉承的上峰青睞,少不了周遭佞人的妒忌排擠、暗箭中傷。因而越發「出淤泥而不染」,特立獨行,憤世嫉俗,不向世俗陋節低頭。畢竟被奸宄(註:盜賊之類)算計得多了,日久亦不由自主「乖巧」了些,無非是「逢人且說三分話」,「防人之心不可無」一類,但「害人之心不可有」乃是持守絕對。到後來弄得自個兒失去了自我,人不像人,鬼不似鬼,也是窩火憋氣,不得心寧。
基督老幹來哺汁
自打認得了吾主基督之後,俺方才明悉,在此罪孽深重的混濁人世間,哪裡來得潔淨、大同?亦不曾有一個義士仁人,上至君王聖賢,下到市井小民,在神的眼目、標準中皆為一班戴罪者,將天地社會攪得顛倒渾穢,不得安生。所謂「吾好汝孬」,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誰也犯不上恁地清高、忿懣,喋喋不休。自家檢討、躬省時,又行得咋樣呢﹖人縱是有點本領,三拳兩腳的,在主看來,不過是花拳繡腿、區區雕蟲小技也,就如若駸駸竹馬之幼童,何以驕佞狂傲、不可一世?
應當向獨一至大的「天」父俯首,省察己身,悔改認罪,革心洗面。上帝斷不會杖責刑罰,黥印刺配吾等的。因早在東漢初年間,祂已遣其獨生子赴法場十架,慷慨為人代罪、贖過了。故毋需吾等「人犯」去戴罪立功,廣積善德,乃得豁免。此乃上主的浩蕩天恩,白白賜此敕令饒恕俺們的。承蒙如此之大眷顧,我輩實在福份不淺。倘若人人都悔過重生,向神而活,何愁天下太平焉。
話分兩頭,俺也並不是盞省油的燈,信神非緣著人云亦云,稀里糊塗地匆匆就範、「落草為王」的。想那連年的政治「討伐征剿」運動,未曾被捉拿下獄,俺的護身武藝不謂不強;長期被灌輸「唯物」、「進化」論而「腦滿腸肥」,俺的科學思維不謂不縝;江湖上見識領教過各路好漢英雌,潑皮市儈,尚未失手翻船,俺的辨識功夫不謂不高。不過確實對那些個「理論」、「偶像」失了興趣、忍耐。一遇搖唇鼓舌、「賣狗皮膏藥」的,頓生厭膩,煞是「怕井繩」,面對傳揚基督教的,也自是高度戒備,不輕易就裏。以至已屆不惑,仍乏高人指點人生迷津,心中依舊茫然。
只有上帝知道小的心思,祂藉著在下慾自行「落實住房政策」之念,引俺出得國門,又來個「七擒七縱」,在俺一家輾轉歐美的顛沛流離中,屢顯神愛,並多方曉喻其大能,似撥雲見日。更藉著留傳在世的寶典昭書《聖經》,以及主內眾兄弟姊妹的鼎力相助,教人無可推諉,抵賴不得,嘆為觀止,遂五體投地、口服心服;並幡然有悟,原先那些個「主義」、「宏論」,無非是人的聒噪,不論「俗」「偉」;所崇拜的亦不過是人及其所塑的假神,怪不得皆不長遠。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有定轍,惟有上帝的道從太初直存到永遠。因此俺是窺破了滾滾紅塵後,才上得「水泊梁山」的。
振翼初啼朝天歌
這真信仰得來的好生不易,尋思起來,俺不由地一絲後怕:倘若今生錯過了,豈不壞了身家性命?故而義無反顧,分外珍重,終不悔惑。正是不信則已,一信「驚人」。再環顧左右,不乏大陸善男信女,熱衷神業,敬虔過在地若天的生活。究竟那開篇之「以訛傳訛」的流言(「大陸仔信基督,莫非趕時髦,便是假教徒」),從何說起,俺納悶不解。即或基督徒中有那乖僻的沒作好見証,卻不可因一葉而障目,一言而蔽之,一網而盡打。
自打有主替俺挑了心靈的擔子,人生路上好不輕省。俺也仿照那基督的模樣,輒以慈懷愛心待人接物。進出教堂、團契,聆教、傳道,弘揚福音,心底滿了歡喜。那教會好似神在地上的「聚義廳」、「忠義堂」,是專納天下罪人因信稱義的地方。俺在其內事奉,祇突顯上帝,不敢造次、再逞己能。虛懷了若干,真真應了「謙受益」,蒙福長進不少,毋庸細表。
有時候,明眼看出來聚會的個別客官心懷「二意」,卻仍不怕被「使喚」、「利用」,凡事相信,一味款待,只顧當作為神的差遣便是。沒準兒哪日裏聖靈感動,他便皈依了基督,或無可知。自個當年不亦是這般嗎?俺更不去計較世人的說道,就算謔俺為「憨傻如童」,那豈不正是主所說的將來進得天國的樣式嗎?
當然,俺不過是個蒙恩的罪人,不可能完全「放下世俗,立地成聖」,難免有時故態復萌,教神失望。倘您不幸遭遇到,可別因此笑哂小二。不是在此老王賣瓜,自比自的話,俺前後當真變化許多,可謂判若兩人,祇是尚未「修練」成「正果」而已。拙荊或可為小的作証,她常感嘆「若非有神,你咋會成今日這般」。故在下有冒失、無端之處,萬望您海涵,並代求吾主多加憐憫、管教,早日讓俺成了用材。
至於卷首所提的那位口出奚落之語的本鄉,細想來亦算俺昔日對基督教懷疑、踟躕的寫照再現。身為過來人,俺怎地不體諒咋個?無須舌戰直辯,只要憑著生活中的舉手投足來說服便足矣。靜思忖,定許是因著俺沒能以身作則,起模範作用,讓人窺不見上帝的影兒而疑竇叢生,實在愧對吾主,有辱天家門風。惟快快成長,滿有耶穌基督的身量,在實際行動上「替天行道」,方能引無數「英雄」竟折腰,來到上帝的面前。
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