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 王文玉

聖誕卡與兒時的夢

村裡的派出所前,矗立了棵古老蒼勁的大榕樹,枝葉茂盛,密而長的樹鬚垂地,老人們常在午後,古樹蔭下袒胸露臂地揮著荷葉扇說古道今,村童們打著光腳追逐戲耍。 偶而,來了一兩個藍眼高鼻的傳教士,手風琴一拉,孩子們從四面八方跑來,自然地圍成個圈。 好美的聖誕卡 「來信耶穌,來信耶穌,來信耶穌……。」愛看熱鬧的我總是擠到前面,扯著嗓門高唱著。那絨布板上貼著聖經人物,宣教士操著奇怪的北方土音講聖經故事,邊說邊換景,吸引著孩子們好奇的眼球。最令我興奮的是背金句,誰先背出來,就可優先選一張聖誕卡片。精緻、眩目的卡片上,有著皚皚白雪,亮晶晶的燈飾,尖尖的屋頂,門上繫著彩帶的花環,戴著禮帽、圍著圍巾的洋人……;有的卡片上還有門窗,推開還是立體的呢!綴滿了五顏六色的亮片。有些沾黏著毛茸茸、軟綿綿的花朵,哦!從未見過這麼新穎美麗的設計。 我總期盼著手風琴聲的響起,將一張張美不勝收的聖誕卡,珍藏在餅乾盒內。時不時取出觀賞把玩,也常常向同學們炫耀一番。然而我的小腦袋裡卻常想:如此美麗的景致,真的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嗎?我能找得到嗎? 好美的聖誕讚美 上初中時,我帶著妹妹、同學和朋友們參加教會的主日學、唱詩班。妹妹比我厲害,她已經會禱告了,我還在一邊嬉笑。每年的聖誕季節最令我們興奮不已;在鐵馬佳音讚美隊,妹妹和我都是少不了的主唱。在傳道士領隊帶領下,寒風中人們騎著一部部自行車;一路上洋溢著歌聲和笑語。「聽那天使高聲唱,傳報救主已降生,恩典臨地平安到……。」主人們堆著滿臉笑容,開門迎接,齊聲頌讚;熱騰騰的甜湯、點心,暖熱了冰冷的小手 ……吃飽了、喝足了,加足馬力再上路。 來美後,第一個聖誕夜是在新澤西(New Jersey) 南橘城過的。神的帶領,我在西東大學( Seten Hall)唸書時,住在一個名叫 Novaka的基督徒家裏。每主日,我們一行六人(他們有兩女兒、一個兒子,加上我),驅車前往附近的路德會聚會。崇拜前,參加成人主日學,除了探討聖經,交流大家關注的社區活動、親子關係等。街道上,剛卸下感恩節飾物的街頭商店上,處處懸掛著聖誕節的彩燈、飾物,家家戶戶播放著柔美的聖誕樂;院前院後,紅衣白鬚聖誕老人駕著雪橇、天使報喜、曠野牧羊人、馬槽聖嬰、博士獻禮 、朝拜……,莫不光彩奪目,爭奇鬥艷。 好美的聖誕夜 平安夜,大人、小孩都盛裝打扮,手持蠟燭,排成長龍,踏著軟軟的白雪緩緩前進。父母與孩子一首接一首齊聲唱著聖誕歌;搖曳的燭光,映在紅通通的小臉蛋上。天真的笑靨,甜美的歌聲,個個像畫中長著翅膀的小天使。感受著美好的聖誕氣氛,頓時,我彷彿又回到了兒時,抱著餅乾盒,捧著聖誕卡 ,如夢似幻,忘情地唱著、笑著。 返家途中,透過車窗,望著靜謐的夜空,閃爍的冬青樹,在紛飛的雪花中,我又想起了那段騎著鐵馬報佳音,不知愁滋味的日子。 「在至高之處榮耀歸與神,在地上平安歸與祂所喜悅的人。」( 太 2:14)

看哪!你的母親

b>日本人、中國人,同屬神的兒女。 「樹欲靜而風不止,兒欲養而親不待。」雖耳熟能詳卻未能體會作者之悔痛,直到我失去了母親,終日無語,消沉 、落淚。 六個子女中母親最偏愛我,而我卻也最不聽話,常惹她傷心,令她擔憂。母親總希望與我同住,尤其家父去世後,更渴望我在她身邊,我也正排除一切韁絆,創造一個合適的環境,也總以為母親堅強、健康,再等一年半載也無妨,殊不知弟弟一通電話,媽媽走啦,晴天霹靂的惡耗,啃蝕著我的心,悔恨、內疚、失落。直到我遇見一位八十高齡日籍老太Kiyoko…… 萍水相逢 那是一個午休時間,我坐在Hunter大學餐廳,正要享受盒飯之際,見角落有一位瘦弱駝背,衣衫髒舊的老婦,正啃著乾麵包。我走近她,遞上我的飯盒,她以英文回應,方知她是日本人,單身住附近 老人公寓。晚上她來電話道謝,約我次日在原地見面。 隔日,她送我一包日本綠茶,我提議送她回家。 「我家太亂,從來沒有客人來太髒太亂……」她羞澀地說。 「沒關係,我認識地方,一旦妳有什麼需要,我來幫忙方便些。 」我們慢慢地邊走邊聊,走到她的住處。 一開門只見滿地舊紙箱,窗前兩株萬年青,長得高大,枯葉一層層垂著,水槽邊堆些零亂的罐頭,冰箱內除了一盒盒牛奶及剩菜,麵包外,沒有新鮮蔬果,我找出一把剪刀,修了樹葉,也灑了水。 「坐下來,我給妳剪髮。」她像孩子般聽話。「妳看,多秀氣。 」她站在鏡前笑了。我約定明晨帶打果汁機,買些吃的來,並告訴她替她申請家庭看護。 「我還能動,以前出院時,醫院派來護理,她也不會做事,不必麻煩了。」老太太說。 「我可以找華人護理,做中國飯,幫妳打掃,何況新移民也需要一份工作。」她一聽就欣然接受。 辦妥申請手續,很快派了位廣東來的護理。在我指揮下,扔的扔 ,丟的丟,不一會兒,面目一新,也有了走道的空間,因此我也成了她的座上客。 陪她走一程 Kiyoko熱愛朋友,我們經常做些好菜邀請鄰居、有位從 Janaka來的獨居老人 Bob曾任教員,會彈吉他,我們唱讚美詩,中文、日文與英文齊唱,讀經、分享、笑語盈滿了小屋。 曾問她:「為什麼妳不結婚,有過男友嗎?」 「那是二戰期間,日本男人大都當兵去打仗了。」 我接著說:「是啊,你們的男人都去侵略中國,殺害我們善良的中國老百姓。」 她困惑地望著我:「真的嗎?」隨著一聲無奈的嘆息,陷入了沉思。 凡是重大節慶,我們都一起度過,或有特別活動,我也都盡可能推著輪椅帶她出遊。有一次華人教會舉辦春遊,她在櫻花盛開的樹下忘情地大唱日本民歌,引來不少遊客也駐足同樂。 舉凡日本教會的節日崇拜,我也和護理坐在她身邊,日籍教友都羨慕她有這麼兩個中國朋友(家人) 。幾次她被送至醫院急診室,第一時間總是打電話找我,當我出現後她緊張的情緒才平靜下來。 「我在這裡陪妳,睡吧。」她像小貓似地捲曲著睡著了。 進進出出醫院急診室數次後, Kiyoko最終被送往養老院。 感謝神,醫院離我工作處不太遠,每天中午皆可抽空陪她進餐,和做復建運動。她的身體極虛弱,情緒憂鬱低沉,因大量的藥物而失去食慾。我不在,她就不吃不喝,日本教友們和我常餵她吃些日本食物,她越發思念童年時的零食,像森永牛奶糖之類的。 我已經預備好了! 後來,她癌細胞擴散再度入院 。八十七歲高齡,經得起化療嗎?當醫生們會診後,問她是否願意接受時,她堅定緩慢地說:「我已經預備好見主面了,順其自然吧。」 她的信心令我折服,此時此刻她頭腦如此清晰、平靜。後被轉送到最終關懷醫院,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員及義工,都是對她那麼溫和關愛。當主日崇拜結束後,教友們擠滿了病房,日語此起彼落落,一個個上前問候,我退在後面。 突然她叫喚:「Wendy, Wendy妳還在嗎?妳在這裡嗎?」 我趕緊上前握著她的手:「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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