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Archive: 竹心

流動的故鄉河

故鄉,美在心中;天鄉,美在神國。 三十歲前,我以為從小生長的地方就是故鄉,父親卻總是說:「我們的故鄉在遠方。」然而父親口中的故鄉,卻從未回去過。即便是父親念念不忘的故鄉,據說也是五百年前祖先逃荒的落腳地。 「那五百年前呢?」我們刨根問到底。每到此時,父親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 以天地為家 三十歲以後,開始流浪,當初全部的行當只有四只皮箱。最初的兩年,換了兩個國家三個城市。每一次新的啟航,簡單的行裝塞進四只大皮箱。瀟灑的揮揮手,即可遠行。那時,家好像扛在肩上,背在背上,又似拎在手裏,一路風塵僕僕的扛著家,背著家,拎著家,在天地歲月間隨波逐流。 從那時起,家和故鄉被撕裂被分割了,家,只是打尖休息的驛站,有時只要一家三口人,牽著手,就有家的感覺。而故鄉這個詞,卻開始深深的刻入心裏。她成為流浪中無處歸依的心,對生命的嚮往和渴望,一種心靈和感情需要寄托的精神支柱。 獨在異鄉為異客 對故鄉的思戀經過時間和空間的延續,凝聚成了一條流動的河流。一條滿載著回憶和夢想,孕育著生命與渴望的歲月之河。流浪的心飄游河中,尋求探索生命之根的起源,追尋的歲月衍變成了流動的故鄉河。 在異鄉最初的落腳地,五大湖畔的小城倫敦(加拿大的城市),茫茫大雪鋪天蓋地,也曾坐在窗前看著一片一片的雪花飛舞著,然後輕輕落下,融入白色世界。濃濃的鄉愁,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和著漫天紛飛的雪花,與離鄉游子的情懷共舞。正如所羅門所講:「人離本處飄流,好像雀鳥離窩遊飛。」 有時傍晚出來散步,在公寓邊的小路上徘徊復沉思,沿路走過的家家戶戶,黃昏時分,透過燈光可以看到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圍桌而坐,吃飯、談笑,想起兒時溫馨的家,懷念母親的嘮叨碎碎念:「要多吃點,再多吃點,不然長不大。」和爸爸做的香噴噴的家鄉的過油肉。有時看到房間骯髒的地毯和便宜的二手傢俱,會憶起北京裝飾典雅的家;細雨斜飛的秋天,「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又會平添幾分惆悵。 加拿大的倫敦與英國的倫敦同名同姓,故又稱小倫敦,也有一條河叫泰吾士河。小倫敦是一個寧靜幽雅又清清爽爽的城市,像一個不施脂粉素靜淡泊的處子。空氣清新,民風淳樸,環繞城市的泰吾士河靜靜地流淌,在落日餘輝中,有一種浪漫和淒涼的美麗。游動的野鴨,湖畔散步,悠閑的倫敦人,好一幅清甜淡雅的生活畫面。 或許,兩百多年前,當英國人坐著輪船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時,一定也像我一樣,透徹心骨的懷念故鄉和親人!於是就將此地取名倫敦,把那條淺淺的小河喚作泰吾士河。然後幾代人過去,他們已把這裏當作了故鄉。而真正祖先的故鄉,或許早已被遺忘。就像我的祖先五百年前,或許為了逃避饑荒或戰亂,隨意的尋找著,發現一塊可供安歇的土地就居住下來,繁衍後代,她就變成了父親心裏的故鄉。對於飄洋過海的人來說,大海的另一邊就成了故鄉。 近鄉情怯 希伯來書第11章14節:「他們若想念所離開的家鄉,還有可以回去的機會。」2004年的夏季,離鄉八年後,隨夫攜子首次返國探親。仍然是故鄉小城,熟悉的語言文化,飲食習慣,卻感到既親切又陌生。八年來魂牽夢繞的故鄉,彷彿怎麼也走不進它的內心深處,在我和故鄉之間總有一層薄薄的霧靄橫在其間。隨手亂扔的垃圾,擁擠不堪的人潮,公共場所吸煙族的肆無忌憚,和餐廳飯桌邊的划拳鬧酒,整個城市的躁動不安分,距離我又是那麼的遙遠。 也曾迷惑,這還是我的故鄉嗎?記憶中的故鄉寧靜幽雅、淳樸而厚道,此時游離其間卻有置身之外的混亂錯覺。雖沒有「笑問客從何處來」的尷尬,卻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隔閡。 也許是我的徬徨和猶疑,不習慣和不自然的神態引起了母親的注意。終於有一日,母親說:「咱們這兒什麼也沒變,變了的是你呀!」一語驚醒夢中人。驀然間,我明白了一個事實,在異鄉的漂泊流浪中,故鄉繫著我的根,牽著我的情,是我感情和心靈的寄托,而在現實裏,它卻離我越來越遠,變得生分而疏離。在異鄉,我是外鄉人,日思夜想的是故鄉,也因為有故鄉,只能作異鄉的匆匆過客;當真的回到故鄉,又發現只有在回憶的夢裏,對故鄉才有一份美好和親切的感動。在故鄉,我又一次無可奈何的成了邊緣人。 本指望籌劃盼望已久的回鄉之旅,可以彌補心靈中的空虛,慰藉久違的思鄉情懷,卻沒想到是如此的失望。假期未滿,又急急地想回家,那可是異鄉的家啊! 於是,我悲哀的承認,故鄉並不能填補心靈中的巨大黑洞,也不能滿足對永恒和最終的追尋探索。我們害怕孤獨,恐懼流浪,一直在尋求著自己的本來,起初和永恒,浪跡天涯的心靈,把對最初和永恒的渴望,全然集中在故鄉的感情上。故鄉已不僅僅是一個地方,一座城市,或是一段童年歲月的回憶,抑或有一份刻骨銘心的戀情,而是把故鄉想像成美的化身,愛的天堂。故鄉已昇華為一種理念,一個夢想。然而一旦置身於現實的故鄉,卻無情的擊碎了我們的夢想。 更美的家鄉 對永恒的追求也「表明自己要找一個家鄉」,並「羨慕一個更美的家鄉。 」(來11:14,16)著名詩人泰戈爾說:「旅客要敲響每一個生人的門戶,才能到達自己的家門,而人要經歷所有外界的流浪,才能在最後到達聖殿最堂奧的地方。」 是啊!當我們張開心眼,舉目望天,會有一個聲音從天外,從心的最深處飄來,「你已擁有至善至美的故鄉,擁有最初和最終的永恒家園,擁有來自天上的無限之愛,孩子啊!你已經找到了故鄉。」 夢裏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故鄉就在身邊,在心裏,在流動的歲月裏,在飛揚的生命中,更在上帝永恒的愛裏。因為我們「在世上是客旅,是寄居的。」更美的家鄉「就是在天上的。」

我要在天堂看見你

愛情把家築成天堂。 高中時,在一群花樣年華的男孩女孩裡,結識了你。那時我們都是十五歲。高中畢業後,我們分別讀了兩所不同的大學。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通信從簡單的學業分享,轉變成互通心曲,鴻雁傳情。朋友總問我們:「你們青梅竹馬,是從高中就開始談戀愛嗎?」我們總會一致回答:「NO」是啊! 感情仿佛就在不經意揮手間,萌芽了,奠定了,茁壯了,成熟了。 友情●愛情 十五歲,我們相識於高中躁動緊張的課堂;二十五歲,我們步入婚禮的殿堂,成為彼此生命中的另一半。有人說,十年的長跑足以摧毀一段真純的戀愛,其實,十年的歲月,我們從青春少年一起變成男人和女人,從青澀步入成熟,從稚嫩走向練達。這樣的感覺和經歷,如此的友情和愛情,足以讓我們一生回味。所以每次爭吵過後,你總開玩笑的說:「我們不僅有夫妻感情,還有同窗友誼。」是啊!四十年的風霜雨雪,就有二十幾年的春夏秋冬與你共同走過。 記得結婚時那套淺藍色的組合家具,透著淡雅和寧靜,還有那個紫色的花瓶和插在花瓶中淡紫色的花。那個花瓶和花還是你買來的,你說家具未免太單調了,需要色彩的渲染和配搭。外表粗獷不羈的你,居然還有如此細膩的情感和對美的欣賞。而後的年年歲歲裡,我們一點一點更深的走進彼此的心靈和感情世界。每次買衣服,你都會相伴而行,幫我選顏色,挑款式。久而久之,我習慣了你的陪伴,你的眼光。我們也曾將那共同經營的愛之窩,十五平方米的小屋稱為「伊甸園」,儘管當時並不認識神,也從未接觸過《聖經》,卻深信我們擁有了天堂般的幸福。 今天,我們已經走過了十幾年攜手扶持的婚姻路。其間有甜蜜相守,也有爭吵拌嘴。猶記得平生第一次炒肉,炒得如鐵絲般堅硬難咬,而你還鼓著腮幫子,艱難的咀嚼,因為我食素,只能急不可耐的追問:「怎麼樣?」你一邊使勁嚼著,一邊回答:「不錯。」我就信以為真,還到處誇耀自己的廚藝。你繼吃了幾頓後,可能實在太難吃了,就建議包餃子。很久以後,你才告訴我,肉炒得太硬太乾了。 允諾●努力 剛結婚那會兒,沒有冰箱,那一年我懷孕,偏愛帶魚。我們將帶魚炸好放入塑料袋裡,你把它放到樓道頂部的管道上,並自嘲這是我們的天然冰箱。那時你仍然在攻讀博士學位,我也剛開始工作,生活清貧簡陋,可你總是樂呵呵地對我說:「麵包總會有的。」我從未懷疑過你的允諾和努力,始終堅定的相信你會是一個好丈夫。而你用漫長的歲月實踐了你的應許和承諾,使我有安寧平靜的生活,給了我一個男人所能夠做到和承擔的一切。 記得懷孕時,我喜歡女兒,因為女兒好打扮,問你喜歡兒子或女兒,你也說喜歡女兒,因為女兒會和爸爸親。可是兒子出生後,我發現其實你更喜歡兒子。於是有一天我問你,你就如實回答了。我驚訝地問:「那當初為什麼說喜歡女兒呢?」你的回答更讓我吃驚,「如果我說喜歡兒子,生的是女兒,擔心你會難受。如果我說喜歡女兒,生兒子或女兒,都皆大歡喜。」我還笑話你重男輕女,封建腦袋。可是我心裡卻喜滋滋甜蜜蜜的,只因為你在乎我。 兒子出生後,你亦博士畢業,我們從故鄉遷往你的母校。小兒或許遺傳了父親的活潑好動和精力旺盛,晚睡早起,白天基本不睡。每天晚上要醒來好幾次,我實在太累了,有時對兒子的哭鬧充耳不聞。經常是你披衣起床,坐在小床邊,一邊搖著小床,一邊就那麼坐著夢周公。好幾次我醒來後,看到的都是這麼一幅畫面。隨著歲月的推移,越來越感激你的體貼和憐愛。 在朱自清筆下如夢似幻的荷塘邊,我們共度五年的快樂時光。兒子也從嬰兒逐漸的步入童年。我們也邁入了而立之年。在那二室一廳的小套房裡,你用盡心思的裝修,我傾盡情感的佈置。記得夜深人靜,兒子安睡後,我們坐在那塊紅色的地毯上,擰亮一盞粉紫色燈罩的台燈,靜靜的欣賞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我們又一起去挑選喜歡的CD,每天中午收聽北京音樂台的流行排行榜。走筆至此,耳邊仿佛又飄來林子祥和葉倩文的《選擇》,「我一定會愛你到天長到地久,我一定會陪你到地老到天荒……」 雲端●深谷 那一年,你決定闖蕩北美,在首都機場,當你一步跨入那條紅線,兒子的一聲大哭之後,開始了我們的流浪之旅。為了追尋美好的未來,我們重新開始一切。可現實卻又是那麼的冷酷和艱難,在重新調適的過程中,矛盾和爭執,衝突與不和,成為生活的主旋律。我們從天堂跌入深谷,從幸福的雲端墜落到痛苦的掙扎。 天性脆弱敏感的我,在隨波逐流中困惑、迷惘、不知所措,總是希望你能聽聽我的心聲,可你卻像戰士般的衝鋒陷陣,為的是給我和兒子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和條件。我曾經後悔選擇這樣的生活,久久的沉醉於對過去的懷念,對你也抱怨和不諒解。那時「我的生命為愁苦所消耗,我的年歲為嘆息所曠廢。」(詩31:10)心中有一個無底黑洞,空虛,寂寞,怨恨。我竭力渴望跳出黑洞深淵,卻無能為力,彷彿走到了盡頭死角。 「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傳3:11)終於有一天,在上帝預定的日子裡,我找到了家,擁有了滿足的喜樂和永遠的福樂。我也終於知道,我還擁有最美好的家園──天堂。嘗過主恩的滋味,便知道祂是美善,而我也成為有福。你知道我去團契和教會很開心,亦鼓勵我去。我則常和你分享一些學到的東西,打心裡希望你也能信。可你總是找一些科學論証來與我討論。我知道你還需要時間,因為「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 基督路●天堂美 有一次,不知為何事爭執,你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我趕緊向你道歉,你大為吃驚,自從相識以來,每次爭吵過後,主動道歉的從來都是你,你從未期望過凡事總有理的我,會放下身段致歉。後來你對我說:「老婆現在的脾氣越來越好了。」我知道是神改變了我。我多麼渴望你能與我同奔基督路,共享天堂美。 也許是我的改變使你感到了神的大能,終於在一個周六的傍晚,你說:「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教會吧!」我欣喜的問你:「想明白了。」你說:「這是在追求美好的東西。」從那個陽光明媚的春天開始,我們全家人一起去教會,也開始在每晚臨睡前,跪在床前一起禱告。每一次聽道,神總是藉著牧師的口,撥動我們的心絃,如涓涓清泉流進心田,滋潤澆灌乾渴的靈魂。 有時我們也一起討論信仰,你說相信有神,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生命,但是對天堂的存在還有疑問,我沒有足夠的理由論證天堂的存在,只說:「有神在的地方就是天堂,不管怎樣,我總要在天堂看見你。」你調侃說:「好的,在天堂還做夫妻。」我鼓勵你與我一同受洗,你卻說:「 你先吧,我再等等。」可是我的心裡一直希望你能與我一同受洗,一同走天路。於是,我等待、盼望、禱告,而你卻總是推托。我就有點焦急,一日讀經讀到:「耶和華所定的日子當歡喜快樂」時,心中彷彿開了一扇窗,是啊!與你一同受洗是我的心願,也許神的旨意並非如此,於是我決定先受洗,其他交託給主。當心裡作了這決定後,焦慮急躁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平安喜樂和心靈的寧靜,我明白了,順從神的旨意,神就賜平安。 更奇妙的是,在我決定受洗後一個周末的傍晚,你突然對我說:「我還是和你一起在復活節受洗吧!」《箴言》十六章三節:「你所作的,要交託耶和華,你所謀的,就必成立。」 只要我們放下自我,順服神,主就將一切豐豐富富的賜給我們。是的,我要在天堂看見你,我要與你一同走天路,其實,自從生命裡有了主耶穌,我們就已經在天堂裡,我願繼續與你在主的愛裡一起成長,慢慢變老,因為我們深知,更美好的未來在主的應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