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辛的離異過程中,經歷上帝無比的恩典
一早,等在電郵箱裡的,是一封雜誌社寄來的詢問信。
「敬愛的伊藤女士︰ 有一位自稱是您丈夫的陳先生來信,控訴您有不道德的婚外戀。他要求我們今後不要再刊登您的作品…。」
雅美的心跳加快,胃開始翻攪。
「這就是他所說的報復行動,」雅美終於明白。「他果真要毀掉我的名譽和事業。」一時之間,憤怒的情緒如狂風暴雨般襲擊而來,胸中的委屈令她淚水潰堤。她僵坐在沙發上,試著去承受—或者說擁抱—這份公然的侮辱。「該怎麼回應?」雅美問自己。令她驚訝的是,在無底的悲慟之外,她對丈夫此刻的困獸之鬥,也感到無限的悲哀。
忍受或面對
宗磊和雅美的婚姻進入第二十個年頭。他們之間一直存在著不和諧的關係。宗磊予取予求、只說不做的個性,在兩人之間畫下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多年來,雅美操持家務、教養一雙兒女、承擔家計,讓她感覺像一個帶著「三個」孩子的單親媽媽。眼見兩個孩子已經成年,而且都在打工賺錢,負擔自己的開銷。但是他們的父親,卻仍舊做著白日夢,沒有絲毫擔負責任的具體行動。雅美決定和丈夫攤牌,要求他出去找工作,不能再繼續長達二十年的無工作、無收入狀態。如果在小兒子大學畢業之後,他仍然不願走出舒適圈,賺錢分擔家計,那麼,雅美只好請他搬家。
原本,她以為這個挑戰,能喚醒「睡夢中」的宗磊,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並激發他改變現狀的決心。但是萬萬沒想到,這個「最後通牒」,卻是自己夢魘的開始。
宗磊開始懷疑雅美有外遇。他說,女人都在找一個可靠的肩膀,如果外面沒有別的男人,雅美不可能有勇氣和他分道揚鑣。他對雅美—或者說所有女人— 的鄙夷,漸漸變成一種不可控制的偏執。雅美只要一出門,不論是工作或是與女性朋友碰面,宗磊便認為她是去與情人幽會。他跨越一切界線,偷看她的日記、翻閱她的記事本、檢查車子的公里數。因為雅美用她的母語日文書寫,宗磊無法辨識,於是他大量掃描她的文件,然後上網用谷歌翻譯。得到的結果,是一堆完全牛頭不對馬嘴的內容。但是宗磊斷章取義,一口咬定找到了他需要的證據。然後,他發信給雅美的許多朋友、同事、雜誌社、出版社,舉發雅美的「姦情」,鼓動他們去排擠她。
「等著瞧。等所有人都知道妳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之後,妳就沒戲唱了!」
宗磊威脅雅美、毀壞她的名聲便罷,最令雅美難過的是,宗磊也把兩個孩子拉入戰場,逼他們跟雅美對峙,並在他們面前詆毀她。孩子們不相信母親出軌,宗磊就砲轟他們,連帶把他們一起視為敵人。此外,宗磊總是引用聖經的經文來壓制她︰「丈夫是妻子的頭」、「妻子應當順服丈夫」。只要他們一有衝突,宗磊就指責雅美悖逆,說她恨他、在跟他作權力鬥爭。他宣稱︰他之所以至今一事無成,全都是因為雅美的「不合作」。有一次,他甚至指著雅美的鼻子詛咒她說,她不再是上帝的孩子,將來會一文不名、孤單潦倒。
報復或祝福
雅美承受著無比的精神壓力。回家,變成一種痛苦的折磨。
她該怎麼辦?
她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跟宗磊唇槍舌戰,把他罵得體無完膚。或者,她可以到處控告哭訴,揭發他的短處。再不然,她也可以立即斷絕給他的金援,一走了之,不顧他的死活。
報復,可以大快人心;反擊,好讓自己不受欺負。但是,跟宗磊算總帳是雅美應該做的事嗎?雅美在心裡爭戰著。她記得上帝的教誨︰「不要為自己伸冤,寧可等候主的忿怒。」(羅12:19)她也沒有忘記使徒保羅的告誡︰「迫害你們的,要為他們祝福;只可祝福,不可詛咒。」(羅12:14)當猶大帶著大批人馬來捉拿耶穌時,耶穌並沒有求天父立即派十二營的天使來保護他,雖然他知道︰只要他開口,天父一定會答應。當耶穌被釘上十字架,他也沒有咒罵,反而為劊子手們祈求︰「父啊,赦免他們! 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路23:34)。正因為耶穌選擇「節制」自己的能力,沒有從十字架上走下來,人類才能得到救贖,獲得永生。
苦難與昌盛
雅美知道她必須跟進,學習耶穌的堅忍。她決定放棄計較金錢的得失。雖然自己傷痕累累,她仍盡全力抵擋復仇的慾望。她不斷告訴自己︰要定睛在公義的天父身上,相信祂會保護她脫離那惡者、為她主持公道。慈愛的天父絕不會讓她背負過於她所能背負的軛。除非祂允許,雅美不會在這婚姻中多待一分鐘。因此,每日每夜,她跪在地上不斷地禱告,請求耶穌的指引、賜給她力量;即使再艱難,她仍含淚靜候上帝的救恩,堅持做對的事,並拒絕陷入苦毒。
而上帝是信實的。雖然宗磊從不間斷對雅美的攻擊,並一味地阻撓,但是上帝在經濟上、體能上、精神上都供應雅美,讓離婚的過程雖然費力耗時,仍可一步步進行。最後,宗磊的每一個攻擊,反倒害了他自己;所有來自他的阻礙與威脅,全都讓他作繭自縛,逼他自己走上絕路。經過一連串的訴訟之後,他們的婚姻終於畫上了休止符。雅美得以離開那段不健康的關係,開始全新的生活。
雖然雅美不明白為什麼上帝會讓她遭受這麼大、這麼久的苦難,但是她知道上帝說︰「我知道我為你們安排的計劃。我的計劃不是要降禍給你們,而是要賜福給你們,使你們的未來充滿希望。」(耶29:11)確實,離婚之後,宗磊對雅美事業的詛咒並沒有成真,她的工作非但沒有一敗塗地,反而欣欣向榮。她獲得更多的時間與靈感來寫作,跟讀者分享她的經驗。因著自己走過的道路,她更有同理心,能鼓勵並幫助有相同遭遇的人。她覺得自己像雅各的愛子約瑟,上帝使他們「在受苦之地昌盛」。(創41:52)
牡蠣與珍珠
驀然回首,雅美慶幸自己因為學習節制與忍耐,放棄報復宗磊,所以他們的衝突沒有擴大,傷害沒有加深。她也因為對上帝的信靠,領會了祂的帶領、供應與保護,以致能夠全身而退,不致憂鬱或絕望。
即便二十多年的光陰在她心中刻劃下許多遺憾與感傷,但是同時,她的性格也在其中被重新塑造、屬靈的肌肉得以鍛鍊。她信仰的根因此札得更深、與耶穌的關係也更加緊密。她發現自己對宗磊不僅沒有恨,反而充滿憐憫。她明白他那種種發狂似的行為與驕傲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一顆極度脆弱、不安的心。他的控制慾與自我中心,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徵。所以雅美打從心底真誠地為宗磊禱告,祈求上帝醫治他心靈的創傷,帶領他走人生的道路,發揮上天賦予他的才華,最終讓他了解上帝的本質,明瞭自己在天父眼中的價值。
正如牡蠣受到刺激才能產生珍珠,一番波折之後,雅美感到她內心的傷疤漸漸變成肥沃的土壤,正在孕育美麗的花兒…。
(作者台大外文系畢,德國紐倫堡愛爾蘭恩大學戲劇碩士。已婚,育有二女。現住德國,從事文字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