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幸福的尾巴

神給我最好的禮物──饒恕的心,從此人生不再一樣。

有人說:「美好的婚姻像生活在天堂,悲慘的婚姻像度日如年的地獄」,這對我來說,是最貼切不過了。和外子認識,是經由長輩的介紹,他是個工程師,台灣最好的國立大學畢業,有很好的收入,這是我的父母最看重的。父母自我幼時就很用心地栽培我,希望我長大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因此童年時,雖然家庭經濟困頓,父母仍將我載進載出,趕著上鋼琴、聲樂的課程,讓我和同儕齊頭並進,為的是培養我的氣質,以便日後能找到很好的歸宿。

跌入萬丈深淵

和外子認識後,最讓我猶豫不決的,就是他過去有段不愉快的婚姻經驗,還有前妻留下3歲的兒子。和他相親後不久,他每天會利用在工作之餘,跑來我上班的地方探班,讓我很感動。當時愛情勝過一切,使我願意接受繼母的角色。

婚後我試著百般地討好前妻所生的兒子阿強,有時候當我要管教他時,還不能得到姑嫂及婆婆的諒解,更令我傷心的是阿強對我的惡言相向。

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小孩,生下一個女兒後,以為在婆家情況會好轉,沒有想到新的生命並沒有帶來盼望。進入大家庭,閒言閒語常常令我忐忑不安,但是女兒柔柔,安慰了我沮喪的心。

隨著時光的流轉,柔柔越來越討人喜歡。可是,好景不長,大家漸漸地發現她怎麼那麼安靜,有時很大聲叫她,她都沒有反應。有一次,我為了夫家的事情,和老公大聲的爭吵,老公摔破碗盤,她依然安靜的睡覺。

為了探測她的聽力,我抱著她去看火車,聽見火車鳴笛的響聲,她竟然不知道火車要進站,沒有轉頭去看火車。但是我還是否認這個事實,自欺欺人地相信有些小孩發育慢,比較慢說話而已。

直到有一天我帶女兒回娘家,她在鄉下的四合院裡,和小朋友們在抓昆蟲,她的阿公開著車子要進來,所有的孩子聽見車子的喇叭聲 ,都跑走了,唯獨留下她,還蹲在地上,很專注地看著她的小瓢蟲。在我父親的強迫下,我們帶她去做聽力檢查,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我有一個聽障的女兒。

新版童話故事

柔柔逐漸懂事後,她注意到,為什麼姑姑每次來,都沒有帶禮物給她,只有哥哥才有,而柔柔總是安安靜靜地癡望著。姑姑對哥哥的要求,總是有求必應,妹妹都不會吭聲。可能她心裡想:哥哥的玩具也是我的玩具,哥哥不在家去上學的時候,我就可以拿來玩。

有一天,哥哥提早下課,看見妹妹正在專心地玩他的樂高玩具,他很生氣。妹妹不知道哥哥說些什麼,只是很緊張地站了起來,還來不及反應下就被哥哥推倒,妹妹一時重心不穩,跌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當我跑過去的時候,柔柔嘴巴碰到她自己建造起來的城堡,以致滿口的鮮血。我趕緊將她抱入浴室擦洗,她的一顆乳牙鬆動了。身為母親的我萬分地心疼,我的心也隨著動搖起來。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童話故事,一直在我腦中浮現 。故事中的後母,不是都很有權威和能力嗎?我怎麼什麼都不是!

時間留在傷口處

姑姑和阿嬤對哥哥說話,聲音是低聲下氣,為何對待柔柔就好像她是她們的眼中釘。為了女兒柔柔的教育,我不能再忍受夫家人的冷漠和先生的前妻對我的冷嘲熱諷,決定走上移民這條不歸路,和他們劃清界限,飛出他們的掌控。

來到美國以後,我獨自一人帶著女兒,心中很恐懼,老公放不下工作與母親,只想要做個空中飛人。環境逼得我要好好地學英文,可是英文對我是雞同鴨講,書到用時方恨少。很後悔當初上英文課時,手指往往在書桌上舞動著,腦子裡也在背琴譜。自己沒有歡樂的童年,每天都要很辛苦的學習,為要追求幸福美滿的未來。但是在付出了這麼大代價後,我茫然思想人生的意義何在?

被推進教會的第一步

有一天,我和柔柔走路去超市購物,遇見鄰居的美國阿嬤、阿公。他們看見我一手拿著一加侖的牛奶,另一手提著水果,柔柔也幫忙提著一個小袋子,準備要離開。美國阿嬤便主動說要開車戴我們回家。從此她就於固定的時間,來載我們去購物。當我很需要幫助的時候,例如女兒要入學須打預防注射,和學校特殊教育的老師團隊溝通,或家裡的賬單要如何付錢……,我只好再麻煩他們夫婦來幫忙。我常想他們和我非親非故,為何要如此關心我?

記得他們第一次從後院,摘下又大又新鮮的酪梨送我。我當天就切開來吃,一點都吃不到那股香濃,後來才知道需要再多等幾天,待酪梨變軟後才可以吃。因我聽不懂他們對我說的英文,於是他們就帶我到教會,免費學習英文,也為我到圖書館,申請一對一的志工教我英文。

我的生活圈子慢慢地闊大起來,開始認識一些一起學英文的國際同學。她們邀請我去參加教會的活動,起初我都拒絕,原因是婆婆也是虔誠的基督徒,但是她卻認為生出一個聾啞的孩子是很羞愧的,不喜歡和我們一起出去。由於她對我孩子的排斥,使我也對基督徒有了排斥感。

世界最美的禮物

柔柔一個人在家裡玩,真的是很孤單,為了要讓她和附近鄰居的孩子接觸,我帶她去家裡附近的麥當勞速食店。那天遇見一位很熱心從台灣來的媽媽,她鼓勵我去參加一個支持團體,就是和我一樣境遇,有特殊小孩的母親,大家同病相憐,因此懂得我的心路歷程和我所說的話。

我們每個星期固定在一位師母家聚會,她每次都用聖經的故事激勵我們。每週四的聚會,成為我每週的期待。這些媽媽們將她們的心敞開,和我分享她們生命中的故事。當他們帶領一首「愛,我願意」的詩歌時,我心裡很掙扎,神不斷找尋我,祂知道我已經受傷很深。

其他基督徒為我禱告,我的心在吶喊,因我內心有很多的苦毒,不能原諒我的婆婆,又責怪我的先生讓我一個人承擔種種困難;還有他的家人鄙視我;我也不能釋懷為什麼神給我這樣的女兒?

我想起自己人生路程走得很艱辛,便突然開始流淚,很傷心地哭泣起來,後來哭到不能停止。師母在旁邊陪著我,她告訴我,這是聖靈要醫治我,盡情的哭吧!

當我聽到詩歌中「我願意服降服,願意服降,在你愛的懷抱中,我願意服降服」的歌詞,突然間我的心柔軟下來,我不願再隱藏,心也渴望得到釋放,不被恨捆綁。我想到那位美國阿嬤對我說過“ come just as you are!”(照你的本相來吧!) 神接納了我這個懷恨的心,我求神用祂的愛來環抱我,用祂愛的光芒來照亮我黑暗的心。

不再一樣

我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我把所有的委屈都傾瀉而出,並體會到神並沒有住在遙不可及的天邊,看不到、摸不到,相反地,祂遷就我的高度,並開啟自己讓我認識祂。

神要照出我暗中的隱情,顯明人心的意念,「我雖不覺得自己有錯,卻也不能因此得以稱義……」 (林前 4:4)。

所以我也不再去論斷那些不喜歡我和柔柔的人了。神安慰了我坐在井邊,因為沒有水喝而哭泣,就像當初神安慰了夏甲沮喪惶恐的心一樣。

「神使夏甲眼睛明亮,她就看見一口水井,便去將皮袋盛滿了水,給童子喝。」 (創 21:19) 我曾經心力交瘁,看不見神預備給我的水井。我渴望的是一皮袋的水止渴,並愛那愛不下去的人。但是神卻豐富地供應我湧到永生的活水;祂也賞賜我最美麗的禮物──饒恕的心,讓我不再一樣。

得獎感言
在昏昏欲睡的午後,接到入選優作的佳音,興奮地雀躍三尺。這獎宛如盛夏中清涼冷泉,傾瀉而下,衝散了這幾個月來,人生轉折處跌跌撞撞的瘀青。

當將內心的交戰和掙扎寄情於自然、文字、與祂的情愛中;憤恨不平的情緒瞬間也被稀釋掉,不是自己努力贏得接納與饒恕,卻是從天而降。

最近,在台灣很夯的電影《賽德克‧巴萊》導演魏德聖,鼓勵年輕的一輩,不能光有理想,要勇敢地付出行動,才有成功的可能。我要感謝《創文》老師們的鼓勵與雕琢,更感謝在生命中《飛揚》的黎明曙光,將心中的暗處驅逐,我也因有投稿,精神為之抖擻,人生多了道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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