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書作者張邵伯利撫養一個弱智的蒙古症孩子,經多年努力,孩子竟然錄選為國際特殊藝術人士的代表,得州長表揚,並成為公共場合大會的講員之一。作者榮獲1998年德拉華州模範母親。本文最能見證上帝的愛是改造生命的大能!
經過一段作母親的生產之苦,終於將一個又胖又白的小嬰孩抱在懷裡。雖然我疲乏地躺在醫院「恢復室」的保溫燈下,卻滿心喜悅地享受這人生最快樂的時刻。
「張太太,」醫生一臉嚴肅地說:「有件事我必須告訴妳。這孩子的肛門沒有開,我們必須馬上送他到較大的醫院去……」
一個不好養的孩子
我把小恩迪抱得緊緊的,一時無法接受醫生的話。孩子還是被抱走了。那一夜對我而言,是可怕、孤單與傷痛的。手術後的恩迪,看來是那樣地軟弱;蒼白的小臉,使人望之歎息。恩迪吃的,又少又慢,好像沒什麼力氣似的。一天下來,光是吃奶的時間就花六、七個鐘頭。這孩子看來是不好養喲。
然而更令人驚懼的事還在後頭呢!在一次緊急送小恩迪到醫院,治療結腸的問題時,醫生冒出一句話:「張先生,你知道孩子染色體的問題吧?」孩子的父親勝點點頭。醫生急忙又走出病房。
「恩迪的染色體不對勁?是怎回事啊?」我驚問道。
「嗯……好像是多了一點」勝答道。
「勝,是不是在第廿一對染色體?他真是一個我所怕的蒙古症的孩子?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我怕你受不了。」
如晴天霹靂,我一時傻住了,不哭不叫,外表看似鎮靜,心中卻湧出一股恨。恨自己被蒙在鼓裡;恨自己的命運;恨天下一帆風順、風平浪靜的人,因為他們不知甚麼叫受罪、不知何為真同情;恨健康的人,因為他們的日子太奢侈;恨上帝,因為祂使我受苦。……
放手!放手!
一天,我筋疲力竭地在餐館吃飯,突然聽到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正是最怕見熟人的時候,偏遇上一對多年前一起在教會聚會的夫婦。
他們問起我們孩子的情形,我勉強說了一些。Gloria太太接著告訴我她父親剛剛過世。他們悲痛難解,掙扎了一陣子,最後終於學會了放手。她說:「神有祂自己的時候……,我們這樣想通就平安了……。」
Gloria的話一直迴響在我心中:「放手,放手!神有祂自己的時候。」
「不!我受夠了,我已飽嚐了人外表的虛假和命運的無情。上帝啊!對不起,I let You go!信仰對我不再真實,讀聖經、禱告於事無補,我寧願對自己誠實。」我心灰意冷地向神攤牌。
生命是值得的
一連幾天,車上的收音機播放一首曲調優美的流行詩歌,深深吸引我的注意,也讓我不由自主地跟著哼起來:「因祂活著,我能面對明天;因祂活著,不再懼怕;我深知道,祂掌握明天,生命充滿了希望,只因祂活著。」
副歌最後一句的原文是:Life is worth the living.「生命真值得活下去嗎?像我這樣的光景?像小恩迪那樣地悲慘?若生命是有價值的,這價值就包括所有古今中外人的生命,及小恩迪的生命。那麼,生命的價值必不在乎其長短,而在乎生命與生命賜予者的連合。」
多日以來,一顆抵擋悖逆的心,此時面臨著最後的抉擇。這時,劉牧師在夏令營中的禱告也不時迴響在我心裡:「主啊!許多時候我們很難明白你為我們所預備的。在人看恩迪是不完全的,但是,他是按你完全的計劃所造的,我相信他的降生,是要在你完全的工作上有份……。」
有微小的聲音重複浮現心頭:「我必使妳心裡的力量剛強起來。學習倚靠吧!倚靠主比抵擋主來得容易多了。」倚靠主的人,不必為自己尋求抵擋的理由。我的心終於軟化了,淚水如江河般地湧流而下。我對神說:「Ok, I let myself go!」
那一刻,我猶如聖經中的浪子,看見伸展雙手,滿臉慈祥的父親,把我緊緊地抱住。我體會到主是我永遠的膀臂。我「回家」了!生命的曙光在我一度黑暗的心靈裡漸漸地擴大。
相愛的功課
「Isaac, 這……是不是你那個……嗯,白癡弟弟?」一次大孩子在門口和鄰居孩子玩耍,三歲的小恩迪搖晃地走去觀看。突然其中一個孩子問道。
我心裡七上八下,不知孩子會如何應付。
老二從容不迫地抱起小恩迪,含笑地說:「這是我的小弟弟,他學得慢一點,但是他很可愛。」然後把小恩迪抱在他們中間,興奮地說:「你們看,他會笑、他會招手、他會……。」
我和勝經常觀察大孩子對這位「特別」弟弟的情感。這孩子是我們一家人的人生挑戰,若是處理得當,對這兩個大孩子的影響是積極、建設性的。
如今,我發現兩個大孩子,已接受人生的實際。朋友相聚的場合,恩迪和他們成了三人行。他們對弟弟的態度肯定,愛護深切。他們又進一步地去探討醫學上的常識,好對弟弟有更深的瞭解。哥哥練琴時,小弟是最好的聽眾。有一天恩迪居然取出他玩的小口琴,表示要加入「三部合奏」。
愛的氣氛在家中增長,我們同甘共苦之間的感情更為親密。小恩迪像是一面鏡子,他的臉反映出別人給他的笑容,他的親切反映出別人給他的愛。
「神以恩典為年歲的冠冕」是過去這些日子的寫照。這冠冕是對神計劃的認識和履行,為要使我們這不完全的人進入神完全的榮耀。
甦醒的心靈
「喂!你醒醒!你醒醒!」在春暖花開的早春,恩迪在栽滿各種花苗的院子裡,對著剛冒出土的小綠頭兒,喃喃自語。
「小乖,你說甚麼呀?」我好奇地問他。
「上帝說,你該醒醒嘛。」他認真地對花說話。
我不由自主地由心中發出禱告:「主啊,你的聖靈用說不出的嘆息教導這孩子的心。你用寶貴的啟示開導這單純幼小的心靈。」
多年來德勝和我努力地按神的心意撫養每個孩子。第一要緊的是為孩子們建立一個「愛之窩」,一對相愛的父母能為孩子帶來無限的安全感,並且我們深信無論一個人的天資、體能如何,都必有神的預備和託付,為人父母有責任將孩子的潛力好好地使用、發揮。
每一天的日子帶給我們新的考驗,也帶來新的成果。我們毫無隱藏地溝通心思意念,一同學習、一同談笑,我們的心緊緊地繫在一起。我們發現在日常生活中有許多教導恩迪的機會。最重要的關鍵在於抓住那「可教」的一霎那。
家中每一成員都得在知識的領域裡不斷地學習。除了甘心付上無限的耐心,又得絞盡腦汁,將常人視為當然的常識,分段解析,以最容易懂的語言,慢慢地、再三地講給恩迪聽,開他的心竅。
特殊教學要訣
我將教育恩迪這樣特殊孩子的心得與原則歸納一個總結.
1.注重創造性的教學法,重點在於教導造物主的奇妙作為。
2.把握可教的「一霎那」。
3.探討、啟發和開導孩子的潛力,使成為他的能力。
4.將所有可以配搭的人物、智力、體力配合組織,發揮最大的「配搭力」(Synergy)。
從學習的過程,我們去尋求愛的真締和造物主的奇妙。「家」是我們的第一所學校,也是我們一生的課堂。
學琴!可能嗎?
一天傍晚,我與恩迪在安靜的客廳聆聽兩個大孩子錄下他們演奏的優美曲調。
恩迪突然冒出:「這是恩政與恩裕的曲子嘛!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像他們一樣好。」
「恩迪,你想學鋼琴嗎?」
一張充滿笑容的臉看著我,說:「鋼琴?媽媽,我要!」
我心裡暗呼,我的神啊!這下怎麼辦?他真能學嗎?有誰肯教?也許這只是個渺茫的可能,這孩子會感受到音樂之美,也許鋼琴的旋律會激起他心弦的共鳴。
我們為他申請到一所音樂學校,這所學校欣然接受了這位特別的孩子為新生。接著嚴厲的考驗就來了,恩迪的眼手配合力頗差。(後來診斷才發現他是一個法定的盲人,勉強可以看近,但是不能看遠。)我應繼續讓他學嗎?我又感到茫然猶豫了。然而這孩子的勁兒蠻大的,他努力地奮鬥每一音符、每一音節。
「一點加一點,一天加一天,進步加進步。」成了我們的座右銘,每天在他彈琴的前後複述一遍。
逐漸地,曲子的旋律開始像樣了。恩迪的心思和樂章也愈來愈接近。他深被曲子的內容和故事吸引,心靈上與作曲者間的距離無形中縮短,起了共鳴,他的思想也漸被擴展。他的心田得到滋潤與滿足而渴望著學習。
學琴三年後,在他十三歲那年,他被錄選為赴比利時參加國際特殊藝術人士慶祝大會的代表,並在皇家博物館演奏。
接著他又應慈善機構邀請在電視上現場演奏,為殘障兒童募捐籌款。當一萬二千美元的捐款在短短的一小時內湧入電話專線時,全場人員感動得落淚。
1995年恩迪榮獲州長特別表揚,成為「青年社會義工獎」的得主。這項榮譽使他享受了施比受更為有福的滿足。
從音樂的薰陶教化中,我察覺到他在智力上的進步。音樂成了他身心靈表達的重要管道,也讓他成為家庭、朋友間的參與者,能在社交場合上活躍起來。
好學心吸引他去尋找答案,而增長的自信也讓他不再害怕學習上的困難。誠如他說的:「這個不太難,我一點點、一步步地學,總會學會。」
小水車的見證
在96年,恩迪成為德拉華州青少年俱樂部募捐大會的講員之一。在他講詞中提到:
「我深信神蹟。神蹟,不是把我先天的缺陷去掉。神蹟的產生,是因為我們讓能力有個發揮的機會。能力,需靠能源,能源從哪來呢?當我把自己和這生命活水的源頭連接起來的時候,能力就產生了。
小時候父親做給我一個小水車。我就像那個簡單的小水車,甚至是個不完全的水車。但是小水車有個願意的心,只要這生命的活水不斷地流下,這小水車就會不斷地轉動。我深深相信,神蹟就會因此不斷地產生。
一座水車若沒有水,就不會轉動。
一粒種子,若失去了生命,就不會發芽。
一個罪人,若不靠著救恩,就無法得救。
因著生命的活水,一座構造簡單的小水車就能轉動。」
神祝福了這孩子,在人看來恩迪是不完全的,但神將他包括在祂自己完全的計劃當中。
我們為人父母的,只是一個傳達神愛的管道。竭盡所能地恆心奔跑前面的路程。
生命是一所學校。我們都在當中一同不斷學習成長與服事。
鍾惠娟 摘錄